三殿下(57)

沈元夕吓傻了,好半晌回过神来,又觉好玩。

“而心蛊,就是要操控人心。笨一些的幽族人,就会把自己的魂魄与血混在一起,血进入身体后,就要慢慢地贴近心脏……”

三殿下的手指从她的肚脐方位开始,沿着一路指到心脏,轻轻点了下,“在这里生根,慢慢布满你的整颗心脏。”

沈元夕脸都吓白了,再看血灯中翻滚明灭的那“血蛛网”,满脸厌恶。

“等根扎稳了,操控人就能在千里之外下令,而你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

厌恶变成了愤怒。

“殿下不能放过他!”沈元夕道,“如果不解决掉这个幽族人,他把这手段用在父亲身上,用在皇上身上,用在京城百姓身上,那岂不是要出大乱!简直祸国殃民,罪大恶极……”

“傀儡术是我祖父的专长,也是禁术之一。”三殿下道,“它被天道约束,要遵循许多规矩,稍有差错就会被反噬,所以幽族很少碰此类禁术。而这个幽族人用的傀儡术,在我看来,就像三岁稚童玩泥巴。”

三殿下牵起沈元夕的手,让她仔细看血灯里的那个蛊。

“他为了能操纵你,下了血本,一明一灭的那个东西,正是他的碎魂。”

沈元夕冰雪聪明,当即反应过来:“魂魄都在我们手里,那就是说,我们可以拿捏他了?”

三殿下笑着摇头,道:“不是拿捏,是彻底掐灭他。此人叫希音,是此役的军师,不能留,而且必须快点除掉。”

希音输在囿于幽地,不知大昭现状,若是出了界,接触了人,估计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了。

“那殿下还等什么?”沈元夕问。

三殿下抬头看了月。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他道,“再等等。”

前几日,沈元夕伤势稳定后,他把王府的偷鱼猫们都唤了来。翻旧账一直翻到二百多年前,这些猫崽子祖祖辈辈都扒着他池子里的那些鱼吃,他从未说过什么。

这种人情账,欠了二百多年,也该还了。

猫们没什么意见,他喂了血,这些猫受了点化,一个个直立行走,宽袍戴帽的,拿着他的血令去了幽地。

“总要让希音,看一眼什么叫真正的傀儡术。”

不欠天道任何债,你情我愿,一指点化。

他的野猫掌刑人,刚刚已经到达幽地了。它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围住希音,告诉他朝花将来的命运,别的什么都不做。

但因有他的傀儡术作保,这些猫围着希音阴阳怪气,希音也伤不到它们分毫。

傀儡术的根本,其实是虚实相生,各取所需。

最上乘的傀儡术,往往不需要费心“蛊惑”,而是被驱使之人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从血的感应来看,这群猫们已经笑嘻嘻将他的话宣读给了希音。

正是时候。

三殿下蹲在地上,摊开掌心,轻轻一吹,掌心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看起来十分温柔。

沈元夕盯着看,小声问他:“烫手吗?”

三殿下见她一脸好奇,哄孩子似的跟她叮嘱:“很烫,所以你不能碰的。”

他翻手,那团柔火落入血灯之中,抱着沈元夕轻轻一退,退到了院子最边缘。

院中各角落鹅卵石亮起血红色光芒,光束相互连成线,地面上是个完整的星阵,血灯恰就在星阵中央。

刹那之后,艳丽的火直冲云霄,血灯之中发出惨烈的哀嚎声,像厉鬼哭叫。

转瞬,火光消失,血灯灭了,星阵的光渐渐熄了,四周静悄悄,微风吹过草木,沙沙响。

沈元夕问:“怎么样了?”

三殿下轻轻一招手,血灯回到他手中。

不亮的灯,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宫灯摆件,除了好看点,也没其他特殊之处。

三殿下道:“解决掉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脏东西。”

“灯……没事吧?”

“有事它就碎了,没碎就是没事。”三殿下收起灯,又嘟囔了句饿了。

沈元夕还有些云里雾里,追问他:“这就结束了吗?那……下蛊的那个希音,死了吗?”

“嗯。”三殿下道,“而且,华京的宵禁可以解一阵了。”

“……”沈元夕皱起了眉,“这就可以解了?为什么?幽族人不会再来了吗?”

三殿下望着满月,笑道:“暂时也没有人能来了。”

沈元夕的表情有些失落。

“跟他们过招要既快又狠,所以……不如话本曲折精彩。”三殿下洞若观火,看着沈元夕微笑。

沈元夕愕然。

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嘀咕什么!

她刚刚真有这想法,书中写与敌方军师智斗,起码要起转承合,有胜有负,曲折惊险,最终酣畅淋漓赢得胜利。可三殿下火烧了个灯,她连希音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这就死了?

“可,你没亲眼看到,你怎么确定他真的死了呢?万一……他留了后手,万一他重伤潜逃呢?”沈元夕担忧道。

三殿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元夕,你认为,天地之间,谁说话最管用?谁才是天地至尊?”

沈元夕给了萧明则几分面子,道:“于我而言,皇上吧。”

毕竟去哪里过日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家门荣辱兴衰,她的婚配大事,全要听皇上的。

“我与皇上,谁更厉害?”

沈元夕警觉地扫了四周,伸手悄悄指了指他。

“我为什么更厉害些?”三殿下笑。

“……活得长,还会这样那样的仙术,连龙都能放出来,还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沈元夕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不错,这些皇上不会。”三殿下道,“那么,比我厉害的,是什么?”

沈元夕蹙眉,是三殿下父亲吗?总觉得也不大对。虽说浸月是幽主,三殿下算幽族里的东宫太子,但幽族规矩好像和大昭也不一样,三殿下对他父亲直呼其名,他父亲好似也不怕他篡位。

“不知道,有还能压幽主一头的人吗?”

“哦,你说浸月,要说能压他一头的人,我母亲。”三殿下飞快抖出了幽主的私密事,又正色道,“比我们厉害的,是天道。我们能力越大,受天道的制约就越大,天道就是我们要服从的规则。”

看沈元夕的表情,应是没怎么听明白。

“比如,一个街头赌鬼,骨瘦如柴,不会功夫,他被人骂了,就会肆无忌惮与人打起来。”三殿下贴心举了例子,“但如果,是你父亲走在街上,被人招惹了,他不会轻易出拳打回去,而是要忍着。因为你父亲功夫高,一拳可能就要把人给打死。若是一拳就打死了人,无论是非对错,你父亲都要被大昭律制约。”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这一点沈元夕深有体会,不住点头。

“这就是,越厉害的人受到的制约就越大。”三殿下指着天说,“天道就是如此。人感受不到天道的存在和制约,是因人过于弱小。幽族受血和月的赐予,有超出凡人的能力,就能感受到天道的压制。”

沈元夕思索了会儿,眼睛一亮,仰头道:“我明白了!殿下是想说,希音死了的事,是天道告诉你的对吧?”

“……有些偏差。”三殿下无奈笑道,“不过,你多少是明白了些。我们违反了规则,是要被天道所惩,我说过,傀儡术是禁术,约束很多,但凡有一点疏忽,就会被天道惩处。”

“希音是被天道所惩?”沈元夕回过味来了,“怎么做到的?”

“希音对傀儡术了解不深,走的是朝花的野路子,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傀儡术,只要被天道‘发现’,很快就会受到反噬。”

“总之,天道出手,自食其果,他必死无疑。”三殿下如此说道。

这种说法避开了沈元夕最想知道的环节,很是不过瘾,她不仅再次追问道:“那血灯里烧的又是什么?不是希音的魂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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