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37)

作者:江河晚照 阅读记录

裴桓眉头皱起:“我不信,你与淮安哪家定的亲?”

白歌快速道:“淮安知府李家的嫡次子,是父亲入京前刚定下来的,前日才告知我。李公子今年刚中了举,年龄也刚好,我很满意。”

裴桓咬了咬牙,温润清秀的脸庞上青筋跳动着:“不过是个举人,我已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哪里比不上一个举人?”

白歌只觉胸中闷痛,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她只得闭眸深吸了口气。

坐在上首的谢尘能清楚小姑娘撇过去的脸,苍白的憔悴的又是极柔弱美丽的,仿佛被暴雨摧残后依旧挣扎着不愿凋落的花,她形状好看的唇瓣没有血色的颤着——谢尘强逼着自己移开了眼。

白歌忽然转过脸看向裴桓,她神色已经平静的近乎漠然:“一个举人当然比不上,但他还有当知府的父亲,当户部侍郎的舅舅,裴桓,你这辈子能做到知府吗,能做到侍郎吗,什么年纪才能做到呢?”

裴桓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却好似再倒不出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上前两步,握住她的肩膀,脸色难看又强忍着道:“白歌,你不是这样的性格,你到底遇见什么事非要——”

“裴子辰!”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悦和威严,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他的胳膊从白歌的肩上架了起来,白歌迅速退后两步。

裴桓手微微动了动,却最终只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里是谢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收起你的少爷脾性。”

谢尘挡在白歌身前,缓缓道。

裴桓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低着头的白歌身上,眼中尽是痛苦和不甘。

“只此一次。”谢尘看着裴桓,目光沉冷如实质压得人透不过气,“子辰你若没旁的事,为师便不送了。”

裴桓还想说什么,可触到谢尘幽冷的眸子,只能堵在喉头难以吐出。

他慢慢向外走去,跨过门槛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谢尘正转过身对少女说着什么,脸色并不好看。

裴桓此时心中如被刀绞般痛的难以抑制,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少女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训斥。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然目光落在一处,神色怔怔。

直到李滨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裴公子,这边请。”

裴桓这才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跟着李滨离开。

“人走了,还看什么?”

白歌余光瞧见裴桓的背影消失,心中无处可发的委屈,恐惧,失落瞬间弥散开来,完全没听见谢尘嘲讽的语气,目光茫然,眼泪却瞬间落下。

谢尘没再说话,只是眸色深暗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无声的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小姑娘的泪水顺着白嫩的脸庞划下来, 划至小巧的下颌,然后一滴晶莹的綴在下颌尖上,欲坠不坠。

心中有种酸涩一闪而逝, 谢尘伸出长指将那一滴泪水勾去。

她真的很美,就连哭的时候也如梨花带雨,那双眼睛也没有红肿难看,反而似被泪水清洗的更加清澈, 清澈的能让谢尘清晰看见自己触碰到她时, 那一抹厌恶和恐惧。

这一瞬间, 他仿佛觉得那抹厌恶恐惧, 化作一根尖利的针, 刺破了他内心的樊笼,一直以来克制的怒意,妒火和些许说不清的酸涩都在这瞬间冲了出来。

谢尘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捏住那小巧的下颌,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你就这么非他不可?”他低声问。

白歌听了他这问题只觉得荒谬,她清泠泠的眼睛与谢尘对视,脸上泪痕尚未干, 但她偏就翘着唇角笑了一下:“不然谢大人莫非觉得我要非你不可么?”

那笑容里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厌恶。

谢尘手上的力气不觉得的重了两分,看着小姑娘的细眉轻轻蹙了起来, 眼中闪着痛色, 却又一声不吭的忍着。

他忽然松了手,白歌立刻后退了两步, 下颌上浮现出浅浅的红印。

谢尘也勾了勾嘴角:“既然这么硬气, 刚刚怎么不说出来也不哭, 何必忍到此时?”

说什么, 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就是她已是深陷泥淖中的腌臜人,而裴桓却是前途光明的探花郎,她便是再肖想他都仿佛玷污了他一般。

她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不过落个青灯古佛,可裴桓不能被她拖入深渊,他寒窗苦读多年,一朝金榜提名,他应该娶一个贤惠美丽的妻子,生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而不是被卷入这种令人作呕的利益场中。

有她一个在这挨着就够了。

白歌被他如刀的言语戳在心上,还挂着泪珠的纤长眼睫颤了颤,垂下去,不说话了。

这会儿倒是显得乖静了,谢尘轻轻冷哼一声。

他转身来到棋桌前,开始分捡棋盘上的棋子。

“过来下棋。”他淡淡道。

白歌站在原地没动。

棋子撞击发出脆响,谢尘将黑白云子倒回各自的棋篓里,头也没抬的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今日这局棋你若能下赢我,我会让戚家换人,只要我松口,没有人会为难你,也没有人敢把那天早上的事情说出去,一切都会回到那天之前。”

他屈指扣了扣檀木棋桌,“这棋要不要下,你自己决定。”

白歌猛地转向他,几乎没有思考的问道:“你说话算话?”

谢尘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我从不食言。”

白歌几步走到谢尘对面,坐下来,这根本不用选,而是摆在她面前的唯一的一条生路。

谢尘随手抓了一把白子握在掌中,看向白歌。

白歌定了定神,从棋篓中捻出一颗黑子落下。

谢尘掌心摊开,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颗白色的云子静静的落在谢尘的掌心。

白歌轻呼了一口气,她猜中了,可以黑子先手。

她心中清楚,自己离谢尘的水准很有些差距,不然之前两次也不会输的那么惨,但下棋的魅力就在于从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在这一局棋结束之前,没人会知道结局是什么,总有一丝赢的希望。

袖中玉镯沁凉贴着她的肌肤,白歌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在棋盘的一角落下了一子。

渐渐,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渐渐初现局势。

白歌隔了好久再次落下一子,手心黏腻的汗水将棋子捂得温热湿润。

可这一次,轮到谢尘半晌没有落子。

白歌之前与他下棋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时候,此时难免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微低着头,眉眼浓黑幽邃的注视着棋局,容色在初夏午后的日光中显得仙姿玉质,有种脱出凡尘般的清冷俊美。

可在白歌眼中,却也不过是恶鬼披着美人皮罢了,她甚至好奇这灿烂的阳光怎么就没能将他纸般腻白的皮肤灼烂,灼出几个窟窿来。

话本里不是都说恶鬼在人间见不了太阳么,会化成青烟的。

谢尘自是不知她在想什么,长指间捏着一颗白子,终于落了一颗子在棋盘上,白歌心中一喜,那正是她想要让他落子的地方,一个她早已布好的隐秘的陷阱。

她与谢尘两次对弈,虽然都是惨败收场,但经验还是涨了不少,尤其她回去后几乎是日日复盘这两局棋,琢磨谢尘对弈的风格,模拟着再次对弈时谢尘的棋路,自觉对他是有了些了解。虽说做不到胜券在握,但至少她觉得自己如今在谢尘面前有一战之力。

但她面上丝毫未显,而是继续捏着棋子做出犹豫思考的模样。

谢尘看着小姑娘的紧蹙着眉头,似是陷入了沉思,他的眸色越发的深,如同旋涡将所有光都吸进去了一般,雾沉沉的暗。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都没说话,你一子,我一子,黑白棋子交替落下,局势仿佛越发明了起来。

白歌看着棋盘上,正是如自己所料的走向,心中的欣喜仿佛要溢出来,只能努力想抑制别被对面人瞧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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