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88)
却没想,谢尘只是看着丫鬟忙碌的搬来椅子,又递上手炉。
末了只凉飕飕的说了一句:“再多加个炉子来,母亲身体不好,别冻坏了。”
谢老夫人脸色难看,但也不可能真的陪他在这连个挡头都没有的院子里吹冷风。
她哼了一声,对着站在谢尘身边的李滨冷声道:“还不带路?”
谢尘没有理会她,只是背对着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李滨瞥了谢尘一眼,便赶紧到谢老夫人身边带路。
几人刚到了莫妄斋,就见门房小厮跑着过来。
那小厮见了李滨,正要开口,可看到一旁的谢老夫人,顿时欲言又止。
谢老夫人瞥了李滨一眼,不悦的道:“什么事,说!”
李滨无奈的对那小厮点点头。
小厮这才道:“是戚国公府的国公爷来了,说是咱们府上请了太医,怕是夫人病重,特地过来探望,此时带人正等在门外呢,可要请他进来?
李滨顿时皱起眉,戚国公这时候过来,肯定是得了什么风声的,让他进来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派人去请示三爷。”
却听谢老夫人道:“还请示什么,戚国公是亲家,亲家上门哪有给人赶出去的道理,让他们进来吧。”
那小厮口中称是,便去回话了。
李滨心里有些着急,却也只能先陪着谢老夫人到了莫妄斋待客的厅堂中。
谢老夫人又顺口吩咐他道:“这地儿你熟,赶紧让人上点热茶来,免得一会儿客人来了照顾不周,显得咱们府上失礼。”
李滨只好又派人去烧水泡茶。
就这么会功夫,门外便有散碎的脚步声响起。
顺着声音向外面看去,果然是戚国公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正是戚三爷和苏姨娘。
李滨是识得戚三爷的,顿时笃定戚国公肯定是得了消息的,这才带着白歌姑娘的父母上门了。
戚国公一进屋,就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谢老夫人,他愣了一下,才互相见礼。
谢老夫人先开口道:“亲家公多虑了,白玉没事,请太医也不是为白玉的。”
戚国公心里自然清楚谢府请太医不是为戚白玉,既然已经见到了人,他索性也就不瞒着。
“不瞒亲家夫人,我也是合计着,这么晚急急忙忙的叫太医,还请的都是妇科圣手,是不是那孩子——”
他话音未尽,只是看向谢老夫人,知道她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
“亲家公真是料事如神。”
谢老夫人道:“正是因此,我才在这,这女子生产向来艰难,妄之年纪又轻没经过事儿,我得在这儿替他坐镇!”
戚国公得了准信,这才点头赞道:“老夫人是明理之人,真乃慈母典范。”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戚国公才又打听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早就发动了,这不是才七个多月?”
谢老夫人看向李滨,刚刚谢尘就没说清楚。
李滨被众人目光盯着,只好含含糊糊的道:“上元节灯会,不小心被人冲撞了。”
此言一出,还未等戚国公开口,站在一旁的戚三爷先皱眉道:“胡闹,这么大月份了不安生在家养胎,怎么还去灯会凑热闹,这孩子现在怎么越来越不懂事!”
谢老夫人顿时看过去。
戚国公这才想起来,介绍道:“这是我三弟,是白歌的父亲,这是白歌的姨娘,苏氏。”
他指着苏姨娘道:“这孩子突然出事,毕竟是亲生骨肉,他们也是放心不下,非要跟着过来看看。”
戚三爷和苏姨娘连忙又朝着谢老夫人见礼。
他们其实并不想过来,戚三爷原本都准备搂着苏姨娘钻被窝了,却突然被戚国公的人叫了出来。
两人昏头昏脑的跟着戚国公上了马车,才知道是怀孕七个月的白歌可能要早产了,现在这是要去谢府。
戚三爷和苏姨娘心中顿时就凉了半截。
这女子生产向来鬼门关前走一遭,更不用说是早产。
他们原本还想着自家女儿被谢尘留在谢府,那也算是飞上枝头了,若是这一胎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一个妾室的名分肯定是跑不了,到时候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可这突然早产了,若是一尸两命,那可真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戚三爷一听到,女儿居然是因为去了上元灯会被冲撞了才会早产,这才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两句不满。
谢老夫人安慰了一句:“唉,都还是孩子。”
戚国公却懒得拉这些家常,直接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听说太医院的刘院使都过来了。”
“现在还不清楚,太医也没出来呢?”
戚国公顿时皱起了眉。
谢老夫人道:“都先坐下等等吧。”
正说着,门外脚步声又起。
脸色蜡黄,面颊微凹的戚白玉披着厚厚的斗篷出现众人眼中。
她被丫鬟馋扶着,许是体力不支,她走的很慢,显得格外艰难。
戚国公见了她,立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戚白玉看了屋子里的一众人,语气显得有些讽刺:“听说父亲以为我病得重了担心我,才特意大晚上到谢府来。”
戚国公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原来父亲是担心七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父亲都来了,我自然也是心里担心七妹妹,所以过来瞧瞧。”
她这两句话讽刺意味太浓,戚国公的脸色难看,厅堂里的气氛也霎时凝住。
谢老夫人见状,打起了圆场。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白玉既然也是担心,那就坐下一起等等吧。”
戚白玉咳了两声,没再说什么,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李滨看着屋里的人,顿时觉得头皮都发麻起来。
·
韶音阁中。
刘院使给昏迷着的白歌把了脉,又翻着她的眼皮看了看,顿时皱起了眉。
看这脉象,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导致的早产。
他赶紧先开了个方子,交给辛妈妈道:“这是催产药,赶紧去煎了给产妇服下,再准备十年以上的野参,切片让产妇含住。”
辛妈妈连忙称是,出去派人煎药。
刘院使这才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副银针。
他取了几根针,分别在白歌的头顶,手臂,和虎口处刺了下去。
几针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白歌,顿时□□了一声。
她只觉浑身剧痛,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她隐约记得自己跳下来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似乎,是谢尘?
怎么可能呢,白歌在心底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许是自己心里的怨恨积的太深,以至于幻想着想要与他同归于尽了才好吧。
耳边忽然传来呼喊声,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小招。
那声音吵得很,白歌想呵斥两声让她别喊了,却在一片幽沉的疼痛中越陷越深。
“姑娘,姑娘!大夫,我刚刚看她眼皮动了,是不是要醒了!”小招眼中带着泪的喊道。
刘院使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女人,捏了捏她的脉,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已经想尽办法用金针刺激她的穴位,可依旧不起作用。
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危险了,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韶音阁门外。
谢尘在冰冷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
李滨凑到他身边道:“三爷,戚国公来了,正在前面和老夫人坐着呢。”
谢尘闭着眸子,根本懒得理会。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东临阁观景台上的一幕。
她的脚蹬在围栏上,身姿摇晃着,明明是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可那姿态却轻盈的像要振翅欲飞的蝴蝶。
轻飘飘的往后仰倒,坠落。
眉眼弯着,嘴角含笑,带着一丝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