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117)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阿鹭点点头,巍州若想兵肥马壮,仅凭靠天吃饭远远不够,阿适想的这个法子虽须花上数年光景,但听上去还是极为可行。因此这笔金银她也并未推辞,若能做成,于大计有益。

她正想着,又被他拥在怀里。

“明日便要启

程回京,若非圣寿在四月中,不得不赶回去操持,真想再多留几天。”

阿鹭也觉怅然。

重逢后她总是心中雀跃不已,即使在军营里忙碌,想着不久又能见到他,嘴角勾起就难放下。

许多话又无法同人说,夜里辗转难眠时,她便独自细细回想二人为何能情投意合。

这世上的人,谁都难逃不如意的事,一遇上知音,便似遇上救星,满腔的心血便寄予此人身上。

即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也不外如是。

先皇遭掣肘多年,遇见荆楚之地的农家女子,质朴天然,毫无城府,可在她面前卸下一身防备,尽己所能给她贵姬的地位,甚至动了立她的儿子为储的念头。

让位的五皇子,母家河东聂氏,自己又是皇后嫡出,自身根基也佳。淳筠本是良配,无奈一朝宫变、先得复失,才激起了他的反抗之心。既是为情,也是为了不再失去与她在一起自由恣意的自己。

新君苦苦留下阿鸾,想来亦是如此。

然而,林翡生长在耶娘、手足和睦融融之家,罕有郁郁心事。唯独武艺、抱负险遭埋没,称得上不甘不平,但好在有家人竭力支持,养成她骨子里的刚硬无畏,便无须盼求解慰体念的知音。

晏适之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步步地靠近、探寻,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如春日雨,似夏夜风。

阿鹭如今回忆起来,无数景象中皆有他的留心在意:与

表兄比武前,他送来双镫;比武时长棍掉落,他弯腰替自己捡起;阿娘怒气待发,他为自己解围……

还有无数被她忽视的用心——

私下求辛院长将自己分到乙二、小灵湖上特意备下画舫、拖着病躯狂奔后倒在草地上、入宫面圣请求惩治冯攀、阿鸾入宫前知无不言、京兆府大牢里挨受寒苦……

这些事扭转了她心中对他的成见,让她意识到晏适之是正直可信之人。

可直到上元夜他自陈心意,宫变后他又数涉险境施以援手,她才逐渐领会其中的情意。

他确为知音,却并非天定,而是因未改的痴心水滴石穿,将她的志向、脾性探得一清二楚,又肯全力成就、百般维护。

也正因如此,阿鹭在他面前反而轻松自在,这回在巍州面对他时,她再也无须掩饰分毫,甚至比在家人面前更加恣意任性。

越是如此,他眼中的光亮越甚。

对他来说,这样鲜活自在的阿鹭是从前不可想象、无法企及的,他怎能不欣喜、不沉迷?

两心相悦虽迟迟,一朝情定便难移。

二人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事。卿卿我我自是常情,更多的是追忆往昔、商议大计,此中的志同道合、默契神会更令二人心神相印。

恨只恨分别在即,晏如陶不禁说了句稚气十足的话:“若想你想急了,我就驾辆马车,载着我阿娘和阿鸾到巍州来。什么权术阴谋、什么豫安伯的名号,一旦

抛下,也就清静了。”

阿鹭忍笑:“未尝不可。”

晏如陶揉捏几下她的后颈,笑道:“对我不难,只是京城中失了耳目,待朝中集结大军北上时,巍州就难了。”

双臂环上他的颈,她静静望着他的眼。

身处暗潮汹涌的朝堂,他既无家族,又无亲信,却要与大小世家周旋,暗中传递信息,还要保阿鸾周全,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墙角有株早开的丁香,在春夜里幽幽吐芬。

少女踮起脚尖,在他颊边留下一吻,缱绻之外,更多的是担忧:“你好生珍重,量力而行。”

他怔愣片刻,随即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垂首蹭了蹭她的鼻尖:“等我。”

李宣威领着一群官员在城门恭送特使一行人,林翡也在其中,只能远远目送。

李擎讲话酸不溜丢:“阿适虽住在我家,我连人影都没怎么见着。”

林翡面不改色:“特使嘛,当然忙。”

忙着同你花前月下!李擎哼了一声,又低声问道:“阿舅说今日有事要谈,难不成是你们二人……”

林翡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想些正经事?”

再一望,人马已经消失在驰道尽头,她转过身,李擎跟在后面:“这难道不是正经事?若你们二人成婚,我岂不是他丈人兄?”

从旁边走过的林翱重重地咳了声,李擎和林翡皆被剜了一眼。

林翡哼笑一声:“继续讲啊。”

李擎哪里有胆子在正经的“丈人兄”面前再胡言乱语,

悻悻地瞥了她一眼。

都督府里人多眼杂,大笔金银也不好携带,因此林济琅邀了李宣威夫妇和李擎兄弟来自家。阿慕在学堂念书,便未等她。

此事既然不会瞒着李宣威,林济琅想的是越早讲明越好,省得生出嫌隙疑心。

要提及晏如陶一番苦心,当然避不开他与阿鹭的事,这几日生生忍着的李擎终于逮到了机会,绘声绘色同耶娘讲明他们二人是如何瞒天过海,林翱不禁提醒他:“后头还有要紧事,讲快些。”

李擎识相,三两句收了个尾,林雪青还意犹未尽:“先谈正事,晚些再说。”

林济琅将晏如陶的计划如数告之,李宣威越听越兴奋,一掌拍在桌上,脸涨得通红:“好!我早说适之这儿郎甚佳,我怎未生得这般的儿子!”

站着的李擎、李承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同阿耶辩驳。

李宣威接着又说:“还是内兄有福气,得了适之这等佳婿。也是,似我们阿鹭这般的英武女郎,须得这般人物来配!”

这话说得林家人都眉开眼笑,林翡虽然心中乐陶陶,但看李擎、李承面色尴尬,不得不说回正题。

“姑父,适之说这些金银依京城的价,能购置二十匹成色最好的贡马或是十车上佳的毛皮,他不清楚巍州的价格,但定是比京城低上许多。一开始也不宜动静太大,让我们看着选些适宜的送去京里,销路由他来找。”

“贡马我们自己育的也

有,只是不如阿勒真产的番马好,价格也能差个三四成。夏秋时节,最是膘肥马壮,现下筹备起来,冬日里恰有赚回的钱银可购置毛皮。”

李承爱马,之前阿耶又拿他们与晏适之比较,他自然也想尽一份力:“阿耶,选马之事可交予我!”

李宣威点点头,又说:“去马场找两个老手出面,你莫露脸。再者,他们经的事多,不易受骗。”

李擎问道:“这事能逃过世家的眼睛?”

“今年或许还能,之后定是不成,不过他打的就是他们的主意。”林翡想到他当时说起此计时目光炯炯的模样,不禁也有几分得意,“世家不仅广占田地山林,连行商坐贾们的生意也不肯放过。除了辛家、孙家不曾沾手外,其余几大世家都在其中渔利,尤其是医馆药铺、酒楼当铺这些行当。”

提到酒楼,李擎立刻想到“芙香楼”:“那凌瑶华的芙香楼……?”

“不错,背后是聂家。”

“那如今聂檀已死,聂家还能放任凌瑶华掌管这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聂檀的尸身埋在凌霄关没带回去,那些个孝子孝孙哪里敢刨坟开棺?凌赫丢官职是因吃了败仗,并无证据说他杀人。至于芙香楼……聂檀人已死了,可芙香楼每月进账是实实在在进了聂家腰包的。只要能盈利,他们也不在乎掌柜娘子姓凌还是姓什么。”林翡冷笑道。

李宣威问:“适之的意思是要世

家察觉北境贸易中间的暴利,将这销路握在手里,即便知道背后有我等参与,看在大笔钱银的份儿上,也不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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