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12)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阿雀睡眼迷蒙,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枕着阿姊的手蹭了蹭,垂下来的发丝柔柔软软,像只惹人怜爱的雏鸟,问道:“阿姊,为何呀?”

本来仰躺着的阿鹤,侧过身,手搭在阿雀的肩上:“定是个坏人。”

阿鹭看他这副严肃的模样,突然想到之前遇到歹人的事,担忧他们惧怕生人,沉吟片刻后解释道:“倒也不算是坏人,只是鲁莽了些、无礼了些,阿姊从前与他闹过不愉快。他与咱们不是一类人,莫冒犯他,躲着便好。”

阿雀似懂非懂点点头:“阿姊不喜欢她,那我也不喜欢。”

阿鹭一笑,摸摸他们俩的头,轻声唱着巍州的歌谣哄他们入睡。

第九章 雪中重逢

(九)雪中重逢

京城的冬天比巍州好受多了,风不凛冽干冷,出太阳时练武甚至只需穿两件单衣,只是这两日突然阴沉了起来,像是要落雪。

京里李家脱不开手,林氏回去前留下管家赵二娘子照料阿鹭他们,说旬假时再和姑父一起过来。

赵二娘子得闲时就站在廊下看阿鹭练武,还备好了温茶和点心。

她是个话少的人,心思却很周到。

这天她趁阿鹭休息喝茶的时候,接过婢女刚烫的帕子,双手递给阿鹭擦汗,笑得一脸和蔼:“女郎今日的招式又利落又好看。晌午过后就要下雪,今日吃羊肉锅子如何?”

阿鹭擦好汗,露出一张通红的笑脸,目光明亮:“姑母真是心细,知道我们在北边吃惯了羊肉。其实我们也不挑嘴,南边北边的菜式都爱吃,您备的菜滋味也好。回来了这小半月,我看阿雀的脸都圆了不少。”

赵二娘子自己也有女儿,听到阿鹭这叫人欢喜的直白话,笑眯了眼:“只要女郎、郎君们喜欢便好,今日还有鱼鲊,刺不多,稚童也能吃。”

阿鹭点点头,问道:“姑父、姑母是明日过来?”

“前日来人传的口信是这么说,毕竟明日才放旬假,若是今晚赶过来,怕雪天路滑不好走。”

阿鹭便放下了心,想着还能再练半天棍法,阿兄临走前教的这套劈、扫、刺的连招,分开练倒还好,合起来总是不应手。

吃罢午饭,阿鹤和

阿雀便犯起困来,阿鹭叫银杏带他们回房午休,起来了再去背书。

她写完给阿兄的信,看这雪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抓紧时间又练起来。

双手持棍,右腿蹬地一跃而起,丹田发力后汇聚双臂,根据跃起的高度调整劈下的时间。

落地时左腿弓步,棍头直劈地面,但此处不可泄劲,腰部弯曲时要蓄力,右腿挪至身侧,棍头贴地从左至右横扫。

开合之势瞬息之间要转变成为杀机。劈棍令敌人躲闪,扫棍使敌人俯身或后仰,那这一刺就是直击要害。

阿鹭臂长腿长,优势正在劈扫开合时伸展自如,但灵活和精准却始终算不上好。这种直击命门的一刺,必得快速且精准,这正是她练起这三招总觉得不连贯的原因。

酉时将近,彤云密布,雪花似撕扯的棉絮飘飘洒洒,赵二娘子本想劝阿鹭休息,但看她眉梢带着喜色正练得起劲,也不敢打断她,将石桌上冷掉的茶换下,默默去了厨房。

雪轻悄悄地落满地,可阿鹭眼里只有招式,一下午过去,好不容易有了些长进,开合之后收起蓄力于棍尖再刺出,这份“收”的动作时机和“刺”的力度角度琢磨起来略得妙处。

她整个人热腾腾的,雪飘在她身上瞬间融化,丝毫不觉寒冷。

有人进了中门,她也丝毫未察觉。时常有仆婢进出,此处又是安心之所,她便未处处警惕留意。

晏如陶跨过中门,走到一

棵香樟树旁停下,怕扰了院中的人。

利落的束发,简便的衣袴,生风的棍法,和记忆中的那个一身褐衣的小娃娃重叠在一起。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无忧无愁,晏如陶是个不怎么记仇的人。

他看着雪中一招一式练得认真的小女郎。舒展挺拔的身姿,行云流水的招式,赏心悦目,只想着这白雪红衣的景象该画下来。

可这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子的李擎看到阿鹭一愣,喊道:“阿鹭!这么冷的天,快进屋!”

他扫了圈周围,找到树后一脸郁闷的晏如陶:“你也不等等我。”

晏如陶白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袖,踱步到庭院中间,对阿鹭抱了个拳:“在下熹平长公主之子晏如陶,小字适之。方才不忍打扰小娘子练武,并非有意窥觑。”

只见阿鹭将棍立在身边,严肃的模样和小时候真是如出一辙。

晏如陶心中有些发虚,想起自己这般贴上来说话,也和从前一样,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转念又一想,都不是无知孩童了,这次自己正大光明来做客,总不至于……

“林翡。”阿鹭一颔首,也不多言,扭头对李擎说,“我这一身不便见客,先回房了。”

紧张到屏息的李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想起来几年前拉架的事情,生怕情景重现,连忙点点头,然后拽着晏如陶往正厅走。

“你忘记小时候磕掉牙了?还敢往她面前凑

!还‘窥觑’?哪学来这些词……”李擎后怕地念叨着。

晏如陶却满不在乎地说:“她还告诉我名字呢,说不定根本不记得旧事。那时她才几岁?小孩子一个,定是忘了!”

李擎张了张嘴,想说这表妹可不是普通小孩子,又想到那些事不能随便讲,只得咽进肚子,叹了口气。

赵二娘子带人奉上了点心酥酪,向晏如陶行礼,笑道:“有两个月未见到晏郎君,又挺拔了不少。”

说罢示意人添上新炭,又对李擎道:“大郎君,您和晏郎君跑马回来,这肩上都濡湿了。庄子上也有新衣,天寒地冻的,还是换换吧?”

晏如陶见她看向自己,摆摆手,端起一碗热酥酪饮下:“我不碍事,阿岭你去换吧。”

李擎也嫌麻烦,对赵二娘子摇摇头:“不必了。耶娘虽是坐马车,但是比我们先出发,也快到了,下学时阿峻就嚷着肚子饿,今晚吃什么?”

“鱼鲊,拌芥菜丝,羊肉锅子,炙子鹅,炒菰笋,酥藕盒,瓠脯鸡羹,鸭饼,还有新到的柑子。”

李擎点点头看向晏如陶:“知道你爱吃鱼和藕,现今冬藕正鲜甜。”

晏如陶笑了笑,将骑马时收进怀里的玉佩取出来,低头一边系在腰间一边道:“在你家比在宫里都舒心。”

赵二娘子满脸堆着笑,俯身行礼退了出去,李擎接过话头:“昨日进宫,谁给你气受了?”

只见他撩起眼皮瞥了李擎一眼,又

垂下头理袍子:“谁能给我气受?不过是……”

“表兄,晏郎君。”

阿鹭这出现的时机恰好,巧得让李擎笑得被点心渣儿呛得脸通红,还龇牙咧嘴冲晏如陶抛去一个眼神,暗示“能给你气受的人来了”。

晏如陶却没看明白,只是嫌弃他一脸狰狞。

但这人转脸就带笑对阿鹭点点头:“林大娘子。”

阿鹭眉心一跳,对这称呼有些不适应,可晏如陶浑然不觉,笑得越加温和,看向她牵着的两个小人儿:“这是阿鹤、阿雀?”

他看着这两个眉目相似的稚童,一个穿着水红色的小袄,一个身着湖蓝色的袍子,衬得小脸白白嫩嫩。

他越发心生喜爱,冲他们招招手,低下头想从锦袋中寻些饰物送给他们。

翻找的间隙抬眼看,却发觉他们俩正往林翡身后躲,他以为是怯生,连忙整理好表情冲着他们笑,在李擎看来甚至散发着“慈爱”。

“我是你们表哥的至交,三四年前你们还在襁褓时我就见过。”

李擎饮下两大口酥酪,喘匀了气,心里暗叹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阿鹭脸色已经沉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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