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番外(58)

作者:今州 阅读记录

晗色指间空空,呆了片刻,骤然想到甄业章问过木先生的话,还有山中深处,脑海顿时空白了:“先生,你家夫人、夫人是什么样子的?”

木先生微弯了腰,像反刍的水牛般回想自己的过往:“她?她,捣蛋精,刁蛮丫头。从小到大,最热衷怼我。我背着书去给孩子们讲学时,她常跟来,常扒在讲堂的窗台上捣乱。我编话本时,她也常挨来偷看,天马行空地絮叨,总要改写我拟定的结局。不知经年,不见跌宕,吵吵闹闹地,就在今年新岁夜,成了我的新嫁娘。”

晗色嗓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木先生笑起来,日出勾勒出灰暗的眉梢,“春去夏来,我走过五十七村落,满山遍野无她踪迹。”

他语调平静,晗色却只觉心口挨了重击。

“怎么会不知道呢?”甄业章捏了捏晗色的手腕,视线上上下下地笼着他,像在打量一只被雨淋湿了皮毛的猫崽子,“我替他补充。我遇见木先生时,他穿着大红的吉服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无头苍蝇似地追问寻找。我见他言行举止不像正常人,伸手一试探,发现他中了被抹去记忆的妖术。”

晗色看向木先生:“你的记忆被抹灭过……”

那称兄道弟的大妖是如出一辙的粗暴吗?

“是啊。”木先生笑叹,“如若不是甄业章仙君解去我身上的妖术,我终此一生,都将陷于行尸走肉。”

“你妻子——叫什么?”

木先生伸手从怀里摸索出那块皱了些许的红色帕子,原来展开后,全貌是一块红盖头。

晗色在那鲜红上看到用金线勾勒出的合欢花,绣工熟悉得极为刺眼。

“阿朝。”木先生直起腰转头看向晗色,眼神由灰暗变明炽,“她叫阿朝,我叫木夕,阿朝是木夕相伴十年的青梅。如今我只剩这方红盖头。我为何会生气。山中虎妖夺走我的妻。甚而意图抹灭我的人间。我为何会生气。为何?”

晗色向后退一步,看看木先生,又看看甄业章,周遭震动停下,他看着周遭的人,总觉得在看一群魑魅魍魉,在混乱之间乱糟糟地想到一些问题。

去岁他入鸣浮山,山中一直太平。但到今年,山外波折渐起,大妖们出外料理的次数越来越多,连水阴也抱怨过山阳奔走忙碌。鸣浮山设着结界,设着迷障,百年太平,藏得还算严实,本不至于如此。

而他一出丛林,林前便有村落,村落便有结界,书生言谈不惧妖,修士往来如牛毛……好像也不应该如此。

他对外界所知太少、太少了。

甄业章握着他的手不放,上前一步,不依不饶地凑近端详晗色的眉目:“妖怪无道,是故当剿。曹兄弟,你说是不是?

晗色无视这人,他再次拽住了木先生的袖口,短短一句话念了若干次:“先生、先生,外人来围剿鸣浮山,是你带的路吗?”

木先生任由他拽着,垂目看向他,还是那样斯文俊秀的温柔形容,眼中却浮现了难以为外人道之的悲怆和挣扎:“无道之妖,是故当剿。有何不可?”

日出而天光乍破,死寂过了漫长。

晗色楞了许久,身体不住发冷,嘴唇亦在发抖:“不说别的,假如、假如你的妻就在山里,混战一起,刀剑无眼伤了她,那怎么办?”

木先生轻轻抽出袖口,掷地无声。

“我宁可她身灭,也不愿她志辱。”

*

日出,阿朝蜷在方洛怀里不住战栗。

她眼睛上缠着一段漆黑的缎子,唇齿间含着一颗糖,周遭的黑暗让她不住瑟缩:“方洛……方洛……我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洛紧紧地抱着她,左手捂着她后脑勺,右手捂着她后心,七窍皆出血。

“不对的其实一直是我。”他眨眨眼,血珠氤氲了狭小的立锥之地,“阿朝,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两辈子你都要摊上我,真是太倒霉了……别怕,方才已经给你一颗糖了,不苦了,甜吗?”

阿朝张开嘴巴,眼泪簌簌淌到唇边来,唇齿那么甜,唇上唇角偏生苦得人说不出话来。

方洛摩挲她乱了的长发,喉咙里涌起铁锈味的腥甜,咳湿了她的红衣。

“我的名字是你前世取的。”他轻轻蹭着她耳鬓,“你说,‘八方天地,四水之洛,我希望你是无尽天地间的良善、自由生灵’。那时候我口不对心,嚷嚷着这名字不好听,其实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阿朝凄惶地抓着他:“方洛、方洛!”

方洛歪头倾去一边耳朵里的血,把她的呼唤听得更清楚些,笑得含糊不清。

日出,红线书页飞了满屋,他左手捂着她后脑勺,抹去她在山中五个月的记忆。右手捂着她后心,抽离了一朵鲜艳夺目的沉沦花,两百年修为散于毫厘之间。

阿朝陷入了无梦无扰的安睡里,即便是陷在虎妖鲜血淋漓的怀抱里。

“新岁大吉。”虎妖解开黑缎,发抖的指尖揩过她眼角的水渍,绯红的水珠滴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

“新岁……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长了点嗷嗷,挨个逮住小天使亲亲!(T ^ T)

(此处是烈焰红唇jpg)

第31章

木先生说完那一句话后, 晗色只觉如坠冰窖。

身灭二字,难道是希望她死稥香在里头吗?

从头到尾,她做错了什么?

甄业章看他发愣, 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毫无反应, 刚想屈指再捉弄一下,地面骤然出现了比前八次震动都要剧烈的地震。

晗色:“?!”

震动出现前一瞬,他的身体骤然发烫了像是有一条剧毒的蛇在身体里游走,从他大腿蜿蜒到腰身, 再到脊背后心, 所过之处又烫又疼,难受得难以言喻。

周围飞沙走石, 地面上裂开的八条地缝蔓延成了一张骇人的蛛网,地面史无前例地崩裂,以至于整个村落的屋舍失去稳固的地基, 即便有剑修们的护卫,也大厦倾去。

仙修们程度不同地趔趄,凡人则摔成一片,纪信林扶住站身边的木夕, 耳朵让飞石划出了道浅口子,率先大喊了一声天爷。甄业章撞在眼前人身上,索性直接环住他的腰圈紧,另一手出剑立阵护住所有人。

他镇定地传声命令其他剑修集结铸阵,耳边充斥着凡人们的惊叫和纪信林的骂娘,以及天与地之间仿佛要崩塌的巨响……可他听得最清楚的, 似乎却是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 还是曹匿的。

地震剧烈, 曹匿挣扎也剧烈,甄业章单手收紧怀抱,令他贴在自己左心上,感觉到他腰上好像在发烫,直如火烧。

他沉着地与异象对抗,立阵庇佑众人,同时沉着地赴怀里的一场火。

燎原之火。

纪信林叫骂着给自己的耳朵治愈:“雷宗是又搞出了一打开天炮吗!”

剧烈的地震在他输出的脏话里逐渐平息下来,耳朵上的小口子刚完全愈合,他嘴刚闭上,手边就亮起了传唤阵。

纪信林放开木先生,骂骂咧咧地点开:“歪!你们炸开结界就算了,这他娘是还想平了鸣浮山吗?”

“现在好像是我们要被平了!”里头传来惊恐万状的破铜锣嗓,“小师兄你快过来,叫上剑宗的道兄们!出事了出事了,我们这边顶不住,那大妖不知道用了什么逆天的妖术,同袍们顷刻间重伤倒了一片!而且没有你我根本顶不住,被那妖怪的刀割出的伤口愈合不了,我们没辙!”

纪信林下巴差点歪掉,只听得传唤阵那边传来自家同门的鬼哭狼嚎,心里瞬间着急起来,扭头便喊甄业章跟他一起去救火。

甄业章这边还在和剑宗其他弟子运灵布防御阵,手边便也亮起了传唤阵,他抱紧停下挣扎也停下发烫的曹匿,抽空屈指将传唤阵扣开,里头传来御宗首徒孟怀风的咳嗽声:“老甄,你快带着剑宗的精锐过来,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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