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35)

作者:孟犀首 阅读记录

“那位仙长刚刚离开,他叮嘱我们天亮再下山,所以我等都在这里等候。”这群人中看起来颇有学识的一人回答道。

方若霖扭头走出义庄,绕到后面,没走几步就看到陆饮溪躺在石头上休息,似乎毫无防备。

夜雾已散,东方微亮。

陆饮溪一夜未眠,不计后果为百人治病,实在疲惫不堪。脚步声细微,逐渐靠近自己。他没有睁眼,却知道是谁。

那人轻叹一声,将他扶起。

陆饮溪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易容后那张脸,而是他第一次见到方若霖时便深深刻在脑海里的模样,安心将下巴搭在方若霖肩头,阖起眼睫。

绵长均匀的呼吸萦绕在耳畔,这副模样令方若霖心思一动,手中蕴满灵力,只要这掌拍下去,他便能摆脱陆饮溪的控制。

“师父,”陆饮溪轻轻抱住他,下巴轻轻蹭着,“你来救我了。”

“你不要会错意,我只是……”方若霖话还未说完,陆饮溪已将下巴搭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方若霖摇摇头,心想,这是不是也算是自食恶果的一种?当年自己一心效仿自己师父,想要做个好师父,倾尽所能教导陆饮溪,这才让他修为提升迅速,如今他虽不显山不露水,可算来恐怕修为已到出窍后期。不到百岁的修者到达这种境界,从未有过先例。

恶果便是如今的自己打不过曾经的徒弟,方若霖收回手,想要推开陆饮溪,他却纹丝不动,只得抱着他御剑回到客栈。

回到客栈,方若霖原本想直接把人扔到床上,结果陆饮溪缠得太紧,根本掰不开他的手,反而就这样被拽着一同倒在床上,干脆认命似的与他躺在一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前夜的画面,耳根发烫,根本睡不着。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陆饮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浑身是血的师父抱着他御剑逃离,他浑身疼得动不了,紧紧靠着师父,脸颊沾满师父胸前温热的血,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脚下的剑在不断地坠落……

在坠落到地面之前,陆饮溪从梦中惊醒,喘着气浑身冷汗,抬眼却见方若霖的脸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清他眼下淡淡的乌黑,他的气息轻拂过脸颊,温和恬淡,与梦中的模样截然相反。

陆饮溪急忙伸手去摸方若霖的胸膛,想要确认他是否像梦中那样受了伤。

方若霖被吵醒,一把擒住陆饮溪的手腕,直直看进陆饮溪眸子,怒道:“你干什么?”

“昨晚你不是跟石君仁走了吗,怎么在我床上?”陆饮溪收起方才的慌乱,迅速抽回手,言语冷淡,暗含讥讽。

方若霖见他根本不知道昨晚自己救了他的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回来想趁机杀了你。”方若霖说着取出短剑扎入两人中间的床褥,本想与陆饮溪拉开距离,可却被他用锁魂枷控制住,后退不得。

“你不杀我吗?”方若霖伸长脖子抵着短剑,血从细细的伤口中渗了出来。

陆饮溪视线掠过伤口,想起方才的梦境,拿开短剑,神色复杂道:“我说过,暂时不打算杀了你。毕竟我能有如今的修为,这其中还有一份您的恩情。”他总觉得那个梦太过真实,不像是一场梦,可又不记得分毫。

方若霖任由他拿走短剑,眼中满是不解道:“陆饮溪,你真奇怪。当年你能毫不犹豫地背叛我,让所有人都来追杀我,如今又顾及师徒情谊下不了手。你要明白一件事,倘若我的修为与当年相同,一定会立刻杀了你。”

陆饮溪默然,他知道以方若霖的性格,若有能力定会杀了自己。

方若霖伸手摸伤口,指尖沾上血迹,看了眼继续说道,“你我早已断绝师徒关系。杜止意割我龙角,囚我十数年;你背信弃义,至使天大地大无我容身之处。你与他,并没有两样。”

陆饮溪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杜止意的事情,又将自己和那种人相比,心中烦躁如堵了棉花,不知如何答话。

最终长叹一声,自嘲道:“究竟你与我,谁更恨谁一些?”

第31章 变故

窗外鸟叫三两声,驱散了陆饮溪继续与方若霖谈论两人之间的新仇旧恨的念头。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陆饮溪坐起身来问道。

“邢应派人将你扛回来,你要喝水,喝完拽着我不松手。”方若霖没好气地搪塞一番,也打算起身。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竟有十数人之多,随后房门被一脚踹开。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为首的人大手一挥,二话不说就要拿人。

方若霖正想回头看一眼,却被陆饮溪按住头一把揽入怀中,只听陆饮溪附在他耳畔低声道:“你没有易容。”

陆饮溪仍是林萧风的模样,看起来模样稚嫩,不免遭人轻视。闯入的众人本就满腔怒火,又见这两个男人举止亲昵,心中鄙夷又愤慨,为首的名为赵协,是此次随游双忆一同前来的大夫,冷冰冰道:“杀了人竟然还有胆子留在这儿,两位可真有闲情逸致。”

杀了人?方若霖心中纳罕,重新易容成之前平庸的模样,回头问道:“谁死了?”

“邢大侠他的尸体还在游二爷房间。你们两个还装作不知?”赵协嘴边的两撮小胡子上下抖动,眉毛高高扬起,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赵大夫这话说的奇怪,人死在你们游二爷房间,为何要来找我们?”陆饮溪往床边坐了坐问道。方若霖已从他怀中离开,站在床边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干人等。

“哼,游二爷昨儿个夜里听说城南有病患,便一直同我们在城南,今早游家有急事,派了马车将他接了回去。若非他人不在这里,岂能让你们钻了空子?”赵协指着陆方二人,火气简直能把胡子烧着。

陆饮溪心知有异,并不与赵协一般计较,追问:“那石君仁呢?你们怎么不说是他杀了邢应?我们与邢应无冤无仇,何苦杀了他还留在这里等着被你们抓住。”

“石公子昨夜被邢大侠叫到城南,再没离开过。我们与他虽不对付,但都亲眼见着他没离开,而且我听说,昨夜邢大侠单独送这位颜公子回客栈,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协语气轻浮,眼光不住在方若霖和陆饮溪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陆饮溪并不知道昨夜邢应与方若霖的谈话,有些出乎意料地抬眼瞥了下方若霖,见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中不禁起疑,暗忖若是邢应发现了他的身份,他随手杀了邢应也并非不可能。

这一眼被方若霖看在眼里,胸口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又闷又沉。

陆饮溪没有察觉方若霖一瞬间黯淡的神情,起身将衣物抚平道:“说了这么久,赵大夫其实是怀疑这位颜公子杀了邢应。在下昨晚一直在义庄,那些老者可作证。这样我总该没有嫌疑了吧?不如赵大夫引我去看看邢大侠的尸体,兴许能找到线索。”

赵协看了眼陆饮溪,心道一个毛头小子也不能怎样,便摆摆手道:“你随我来,剩下的人把姓颜的给我看好了。”

方若霖闻言本能地想要动手,不经意间与陆饮溪对视,忽又想起方才他的眼神,不想再被当做滥杀无辜的人,随即收回手掌,忍着不悦道:“我也要去。”

“你给我待在这儿。”赵协不假思索地否决。

陆饮溪和气道:“赵大夫,反正都要去看,不如带他一起,省得他留在这里耍什么花招,要是逃了岂不是更麻烦?”

赵协捋着胡子略一思索,觉得有道理,便让人押着方若霖一齐来到先前游双忆的房间,但又将方若霖与陆饮溪隔得极远,生怕二人联手耍花招。

屋内血腥气味浓重,乌黑的血迹一直蔓延到门口,邢应保持着死时的姿势趴在地上。

陆饮溪小心避开血迹,凑到尸体旁边查看,邢应乃是被割喉杀死。他立刻察觉这伤口的古怪,伤口竟与张胖子三人尸体上的一模一样,每条伤口皆延伸到耳朵正下方,划出圆满的弧线。若是普通兵刃割喉,伤口短且深,不会如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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