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75)

作者:孟犀首 阅读记录

方若霖想收回腿,无奈扬八抱得太紧,只得作罢,他抛下书卷低头观察扬八,这才发觉扬八的模样确实十分凄惨。一双向来拿笔的文弱手被火舌舔舐得红肿,一身半新的衣物被鞭子打得破破烂烂,浑身还有股似曾相识的臭味。

“她为何要打你?”方若霖知道孟秋许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也并非容易动怒的人。

“我干活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总是扯到陆饮溪,她听到一次这个名字就打我一鞭子,疼死我了,临走的时候我偷了一罐冷花逍遥露。”扬八几度哽咽。

方若霖嫌弃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些,递给他一方手帕说道:“她生气倒是情有可原,若是你在我面前总提这个名字,我也要动手让你长些记性。我交代你的事情可有结果?”趁着扬八接过手帕,方若霖趁机收回右腿。

扬八将今日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说到最后巴望地看着方若霖,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你想知道的都已经打听到了,我明天不用去了吧。”

“当然……”方若霖看着他祈求的眼神,坏心地顿了顿,笑着击碎扬八的希望,“要去啊。”扬八是个坐不住也管不住嘴的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方若霖想索性把把扔给孟秋许,至于师姐那边可以糊弄过去。

“为什么?!她会杀了我的!”扬八向后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问。

“不用担心,只要我活着,她就无法在这座山上杀人,过段时间你便可以离开这里,想去哪儿去哪儿。”方若霖凝眸望着桌上那本游记幽幽道。

扬八的情绪在这异常的安静中逐渐平复下来,方若霖摆摆手叫他退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方若霖打开游记翻到最后一页,盯着自己的名字陷入沉思。无论是他师父还是师姐,绝不会把这改成他的名字,要改也只会改成师姐的名字,万万轮不到他。

方若霖心头一动,猜想到当年陆饮溪能从孟秋许手中骗来那三样东西,恐怕与这纸契约脱不了干系。

乍一想匪夷所思,但极有可能是陆饮溪所改,不然他如何得知这个契约的存在。

也罢,明日师姐出关,且先问问她是否知道这纸契约。

室内亮如白昼,陆饮溪捏了捏眉心,缓缓卷起桌面摊开的地图。

这张地图便是魔域宝库的地图,宝库归属天魔血脉管辖,孟秋许一族血脉最为古老,地图数千年一直由其氏族保管,直到孟秋许卷走族中宝物离开魔域,顺带拿走了地图。

魔域宝库并非一个狭小的空间,而是一片绵延的山脉,山中有大大小小千百个山洞,每个洞中皆藏有魔域匠人打造的珍宝或魔域的高阶灵植。

宝库所在的地方平日不许外人踏足,加之山洞位置隐蔽,且各处禁制陷阱皆不相同,避开一处陷阱走不到百步又会困于另一个。若无地图,几乎寸步难行。

陆饮溪今夜一边琢磨地图,一边思索杜止意的话,到底也没能从地图中找出丹方可能出现的位置。

忽然传音石响起清脆的敲击声,陆饮溪长袖拂过,其中传来暗卫的声音:“主人,莫弃捐一直朝东前行,眼下已快抵达蛛丝涧。”

又是蛛丝涧。陆饮溪记起重逢的那天,师父身上的血散发的浓烈血腥味,似乎与贺家村被屠那晚并无不同。

“好,你们继续跟紧他。”陆饮溪简短地回答。

门外忽有人影靠近,林萧风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外,全然没有以往的精神气。

“老板,多日未见,一切可还安好?”他话说得极小心,生怕惹陆饮溪想起那件不开心的事情。

陆饮溪见他平安无事,暗暗松了口气,淡淡答道:“一切如常。”

“那就好。”林萧风讪讪道,一时间又无言。

陆饮溪思忖片刻,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好得差不多了。”林萧风急忙答道,生怕陆饮溪不相信,还伸手拍了拍伤口所在的位置,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过两日你的伤好全了,可以陪着苏合在附近镇上转转,她想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一切都顺着她的意。”陆饮溪见他这幅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随即叮嘱道。

“这……”林萧风愣在原地。

“不必多虑,她这次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忙,逐水楼自然也要有所表示,钱不是问题,你凡事顺着她。”陆饮溪温和地交代道。

林萧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应下这桩差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随意花钱的要求,反而比拿到一笔数目明确的巨额更加忐忑。

陆饮溪假装随意地陪他走回房间,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临分开前,林萧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叫住陆饮溪问道:“欢姐呢?我怎么到处都没找到她?”

“她……去扶桑替我办事去了,需好一阵子才能回来。”陆饮溪迟疑片刻,编了个谎言。林萧风到底不谙世事,相信他的话回房去了。

半夜,一束烟火在逐水楼的阁楼上点燃,光芒转瞬即逝。

陆饮溪伫立良久,却不见杜止意的身影,不知他为何事耽搁。陆饮溪倒不担心他反悔,盘腿静坐于阁楼中,等待着他来赴约。

附近村落中,一处小院中灯火通明。

这里住着一家农户,年轻的夫妻和两个孩子正在房里闲谈。若是以往,他们绝不会浪费灯油,一入夜就睡了,可这两日来了个古怪的人,要求住在他们家,出手阔绰,他们自然答应了。

夫妇俩热情地腾出来一间房间给那人,两个孩子只得同他们挤在一个屋里。他们将每日三餐送入那人屋里,晚间再送去热水,其他时候绝不打扰。

农妇正在灯下缝补衣裳,忽然油灯微微抖动,她只当是有风进来,伸手为火苗挡风,没注意到外面一闪而过的黑影。

隔壁房间内,杜止意仍戴着半边面具,双手掌心朝上叠在腹前,眼睛都未睁开,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一根银针。

身后的小窗外传来一声低低地惊呼,一阵窸窣过后,藏在屋外的人似乎逃走了。

随即有人明目张胆地推开门进来,杜止意好整以暇道:“你来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从周家逃出来的石君仁,他拱手恭敬道:“多谢义父出手。”石君仁是杜止意最“信任”的人,杜止意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行踪。

“周朔自寿宴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中间被我甩掉,没想到竟跟着你找到这里来。”杜止意淡淡道。

“多亏义父警惕,眼下他中了义父的银针,唯有死路一条。”石君仁夸赞道。他身上陆饮溪造成的伤还未好全,一路也曾疑心被人跟踪,却始终没有抓住对方。

“不,那根针没有打中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周家这一辈中资质最好的人,还不至于毫无防备。恐怕他今夜也不会鲁莽地再来试探。”杜止意答道。

石君仁点头称是,眼角余光瞥见朝这边张望的那对夫妇,问道:“义父,可要将他们处理了?”

“你去吧,别搞出太大动静,记得收拾干净。”杜止意微微颔首。

石君仁如风一般转身离开,隔壁屋内四人悄无声息没了气息,灯倏地灭了。石君仁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走出来,全然看不出他刚杀了四个无辜的人。

“陆楼主已放出烟花答应与我合作,一会儿我会前往逐水楼。”杜止意道。

“义父放心,我会一把火烧了这里,伪装成此处失火烧死他们一家人。”石君仁微笑道。

“这么多年,还是你做事最合我心意。”杜止意赞许道,转而又问道,“你应当见过辛九针了,可想跟他回去?”

“为何要和他回去?”石君仁不解地问。

杜止意笑道:“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寻你下落,瞧着十分可怜。”

“哦,是吗?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我只记得自己是石君仁。”石君仁云淡风轻道。他实则隐约有些印象,但的确已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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