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45)

作者:蜀国十三弦 阅读记录

沾了少量玫瑰花汁的樱唇愈发水润鲜红,软嫩嫩的唇瓣不可避免地擦过指尖,谢昶几乎是浑身一僵。

阿朝完全意识不到这些,也丝毫不曾注意到,男人愈发深浓的眼神。

最后还舔了舔他指尖的残渣,边吃边笑道:“小时候都是哥哥给我喂饭吃,爹爹说,哥哥还给我洗过澡呢。”

说起来,她与哥哥自幼相伴的感情还真不是寻常兄妹能比得上的。

京中这些王孙贵女,个个出身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就说李棠月,能对上脸的族中兄弟姐妹就有几十人,至于散落在大晏各地没见过面的,一表三千里、一堂五百年的兄弟怕是成百上千。

可她与哥哥不一样,谢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可以说,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

头一回握笔,头一回写字,头一回逛庙会,头一回吃糖葫芦……幼时所有的记忆都与哥哥有关。

她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哥哥对她还要好的人了。

吃完嘴里的点心,她伸头够到桌边抿了口茶,再回去看他时,却发现那与她自小相濡以沫的哥哥此刻脸色泛青,神情难辨,一双黑眸暗得像寒冬的雨夜。

那种忽如其来的陌生感,竟让她一时不敢细细打量。

手指忽然有些疼,是一种带着压迫感的疼。

阿朝怔怔地收回目光,将十个蚕蛹般的爪子仔细检查一遍,最后露出一脸茫然。

她什么也没做,也并没有碰到伤口啊。

谢昶闭上眼睛,直到驱散脑海中所有滋生的杂念,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

指尖还有她舔舐过的痕迹,谢昶拿巾帕将那一点残渣擦拭干净,只是那种柔嫩湿热的触感,却似乎怎么都擦不去了。

阿朝还在小心翼翼地揉手,好在很快就没再疼了。

良久之后,听到身侧男人微哑的嗓音:“吃完了?”

阿朝点点头。

谢昶道:“去书房吧。”

长榻的炕桌上摆了棋盘,阿朝脱下软缎的绣鞋,盘腿坐了上去,膝上盖了张灰鼠皮毯。

下棋颇耗功夫,谢昶命人烧了炉银丝炭送进来。

简单的规则阿朝还是明白的,只不过她的水平仅限于陪人消遣逗乐,遇上稍微会下的,很快就能被人杀得片甲不留。

谢昶将黑棋的棋奁推至她面前,才意识到那包得蚕蛹般的小手也抓不了棋子。

阿朝嘴角一咧:“嘻嘻。”

谢昶无奈地将棋奁收回:“告诉我下哪,我替你下。”

蚕蛹指了指最中间的位置,地方大,宽敞。

双方排兵布阵,谢昶倒不急着攻城略地,先带着她将规则理清楚,即便对方上赶着前来求死,他也没急着将黑子吞吃入腹。

阿朝很快信心大涨,有种与当朝首辅平分秋色的自豪。

“下一步。”他抬眸。

阿朝不假思索地指到一处落子点,成功地吃下对方三颗白子。

半个时辰过去,黑子已经占领大片江山,正当阿朝沾沾自喜之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规则都明白了?”

阿朝用力地点点头。

谢昶抬眸,又问一句:“那我可以开吃了么?”

阿朝:?

难道你方才根本没在认真?!

她讷讷地点点头,随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形势扭转,哥哥的白棋一步步扩张,猝不及防间,黑棋已经失去大片领地。

谢昶还在紧追不舍:“这一步下哪儿?”

阿朝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地方,但很快就白子吃干抹净。

她现在一听他问下哪,就能感觉到一副吃定自己的运筹帷幄,而她的黑子正在树倒猢狲散般地土崩瓦解。

一盏茶过后,黑棋惨败。

谢昶将剩下的棋子放回棋奁:“你的水平,不出意外是不会垫底的。”

阿朝的眸光一瞬间死灰复燃。

“但也仅能下过崇宁公主,”谢昶喝了口茶,“去年年底的围棋课,崇宁公主是垫底。”

阿朝讪讪咳嗽两声,心虚得很:“那……谢阁老的妹妹只能下成倒数第二吗?”

谢昶心下微忖:“方才白子是如何排兵布阵吃掉黑子的,你可能看明白?”

阿朝痛苦地摇摇头,方才她满眼都是自己失去的江山,只顾着惋惜了,哪还记得如何排兵布阵!

谢昶叹了口气,又给她搁棋盘上演示一遍,小丫头仍是一脸茫然,脑海中一团乱麻,仿佛在看白日千变万化的针法。

罢了,他最后给她留了三板斧,“这三招学会了,明日至少能下过三人。”

阿朝终于点点头,临时抱佛脚的成绩,看得过去就成!于是赶忙将棋面上三种吃子技巧死记硬背下来,直到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背熟之后,夜已经深了。

阿朝打了个哈欠,用力伸了个懒腰。

才准备回去休息,耳边却冷不丁传来一句:“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早的兵法考校,到底想表达什么了?”

阿朝:!!!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哥哥:你别绣了。

今天的哥哥:你别舔了。

第30章

虽然……但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一整日也没听他提起啊!

阿朝本以为他日理万机,还未来得及阅卷,要么就是看到她的答卷,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这这这……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阿朝硬着头皮道:“这个吧……其实也是有缘故的。”

谢昶薄唇勾起,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阿朝磕磕绊绊但煞有其事地解释:“你可以完全理解为美人计!两军对峙,敌众我寡,这时候我军派出一位美人勾引敌方将领,岂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谢昶掀起眼眸,凉凉地看着她。

阿朝嘿嘿一笑:“况且题干未曾言明两军为谁,我心道哥哥为命题者,我为答题者,我们不就是两军对峙嘛,可哥哥才不会视我为仇敌呢!我都夸夸哥哥了,哥哥又岂会故意为难阿朝?”

小团子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十根蚕蛹就差抱到他腿上来了,谢昶不动声色地让了让。

阿朝扁扁嘴:“哥哥你教兵法做什么,也不提前与我通个气,旁的不行,我临阵抱佛脚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到他面前,“哥哥,你就偷偷透露给我下节课考什么,或者你可以提前告知大家,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呀!”

谢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甜气息逼得往后退了退。

他原本就没想留在含清斋,但晏明帝发了话,自不能公然抗旨不尊。

眼下就只能等陛下自己改口,才能名正言顺地拒绝授课。

次日一早,养心殿。

内阁进呈的票拟中意外掉出一张纸卷,太监总管冯永眼疾手快地接过来,粗粗扫一眼,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皇帝已经瞧见了,“是什么?呈上来。”

冯永战战兢兢地将纸卷递上去。

皇帝才看第一句,就蹙起了眉头。

冯永最擅察言观色,一面小心翼翼觑着,一面斟酌道:“这答卷恐怕……是谢阁老无意间混进来的,听闻谢阁老课上安排了随堂考校,可公主从未读过兵书,答不上来也在所难免,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谢昶何等缜密之人,岂会将含清斋的答卷混在票拟中送进养心殿?可晏明帝胸膛起伏,握住答卷的双手隐隐都有些颤抖,“你看她写得什么玩意!简直言之无物!”

字迹尽管还算工整,但仔细去看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两军对峙,双方都想大败敌军,那么究竟如何才能做到呢?众所周知,胜仗有多种方式,一种是杀他个片甲不留,一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无疑是后者更胜一筹。那么如何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呢,本宫也深感诧异……”

“胡言乱语,空话连篇!答成这样也敢交上来?”

冯永眼尖,示意他去瞧左下角的小字——

“唯恐有碍圣躬,孝女不胜惶恐,还望谢阁老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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