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28)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突如其来的一幕又把萧策吓了一跳,他微微有些无奈,试探着身手,“这匕首果然非比寻常……”

“别碰她,”到底是西洲人,季恒心中多少有些提防,打断他的话,紧张道,“俏俏,快收起来。”

看着这二人相互担忧的模样,萧策忍不住哈哈大笑,自始自终,这姑娘非但没说过一句话,还对自己颇有敌意,明明是弱女子,却要佯装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仅仅是为了想保护身后的人。

“小姑娘,”萧策并未觉得危险,只觉有趣,“你以为凭手里的寸铁,就能伤得了我分毫?”

“这样好不好?”他毫无忌惮地斜凑了半个身子过去,“我先取了他性命,赏金你我一半,有了钱又何愁找不到比他俊俏的郎君?”

俏俏忌讳这样的接触,脚步回缩的同时也收回了匕首,闪躲在季恒的身侧,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又羞又怒,更不敢去看季恒。

“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见他吓到了俏俏,季恒有些无情地开始送客。

“你们两个人可真是如-胶-似-漆,”萧策觉得眼下自己再待着多少有些扫人家的兴,事已办妥也没有久留必要,点头起身,又长叹一口气,“你我是战场上的死敌,倘若不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殿下,后会有期啊!”

“不必,你我之间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无论是否在战场。”季恒抬眸看向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萧策终于走了,季恒松了口气,生怕方才那句话被俏俏听了仔细,但又不敢细问,只得偷偷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好在,并未有什么异样。

“刚刚其实不用那么紧张的,别看他长得老成,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讲的话,自然不必当真。”他也不敢多说,全当是在安抚。

不必当真?哪一句?小姑娘不由蹙起了眉头,想了半天,好像是有那一句的,她很是听话地点点头,‘他说你是我的郎君。’

“……”

“不是……”他轻声地反抗。

那又是哪一句?

杀了你分钱么?

俏俏摆摆手,认真道,‘我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大可放心。’

季恒有些无奈,自语道,幸而不记得了,也好。可很快,俏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脸愁容。

“你记得了?”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想说什么却不敢轻举妄动,心直跳不停。

记得什么?俏俏没理会他说的这句,而是用手指了指他的腹部,那里已是殷红一片。

“哦,”他松了口气,用手挡了挡,“刚刚我可能太逞强了些……”

换作平日,萧策那点力道不过是挠痒痒,今日可把他坑得够惨。

府医又新开了草药方,端汤药进来的,却是安乐。不用抬头,便能从脚步声听出,和往常的不一样。

“怎么是你?”季恒放下书卷,看了眼热气腾腾的汤药,“她人呢”?

“睡下了?”见安乐不接话,季恒又问。

“姑娘她,”安乐犹豫着要不要说,可事情早晚也是瞒不住的,“殿下要不要去瞧瞧?姑娘一回府就奔着藏书楼去了,也不说话。眼下虽然回房了,可就是一直坐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怎么不早说?”他也顾不得喝一口药,从听月楼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也没什么异样,自己便先去了趟军营,忙于处理公事,竟把她给疏忽了。

屋子里燃着上好的熏香,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双膝坐在榻上,发丝如墨倾斜在月白色的衣袍上,神色黯淡地看着窗外的凉月,看起来十分凄凉。

季恒一路急赶而来,进了屋,却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添了几盏油灯,方才走到她的跟前。

“发生……什……”话还没说完,他起先看到一张被泪痕打湿的脸,犹如春雨遇梨花,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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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姑娘从枕头下边摸出一卷书,递到季恒的面前,指了指上头三个字,‘虞逢年’。

‘他是谁?为什么那个人说,这把匕首是遗物?你们总说起他,我把藏书楼都找遍了,上面也都写了。’

史官并不会在这件事上着墨许多,当年的腥风血雨也更不会明目张胆地被野史写出来。人们歌颂他的丰功伟绩,而关于他的死因,只等来冰冷的三言两句。

季恒稍看几眼,便从她的手里收回书,轻轻合上。

“我听安乐说,你不肯吃饭,是因为这个?”季恒心里何尝不是同她一样难过,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自己却不能。

他们不记得这位定国安邦,赤胆忠心将军,死去的只是玄武门前的叛敌。

‘我爹爹是不是回不了家了?’小姑娘哭得双眼通红,很是伤心。

季恒心一沉,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可倘若想起,必然会辩驳书上所写,决不会任由旁人胡诌。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骗我?’小姑娘把季恒看得有些心虚,慌忙躲开眼。

“都想起来了?”他有些哽咽。

俏俏蹙了蹙眉头,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季恒说这话的意思,抹了抹眼泪,‘他是大英雄,我爹爹也是。他们都在边关,虞将军没有回来,只有这把龙阙,是他的遗物,爹爹也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是不是也只有……’

两个字她不敢写了,看得季恒一阵揪心,害怕她记得,也害怕她不记得。

“不会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烽火三月,家书万金,”季恒隐晦道,“可对于上场杀敌的将士们来说,不报便是平安。”

俏俏握紧了龙阙,指腹轻抚,若有所思。

“虞将军的功绩,我此生望尘莫及。那日,你带我去的山洞,里面有不少失传的兵书,也是他留下的,”季恒眼底一酸,“将军要守卫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家,而是天下黎明百姓。他们的亲人,都是牺牲团圆,来换万家安宁。”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就好了。虞将军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知天下黎民疾苦的小辈,而感到欣慰。”

俏俏缓缓点头,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哭得愈发伤心了,坐着哭还不够,甚至张开手搂住了季恒,整个人微微颤抖。

这般亲密的举动,也让季恒有些不知所措,可细想着她并不懂男女之事,约莫只是想找个人抱抱,让心里好受些。想到这里,他也伸出手去,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不稍一会儿,背上的哭声渐轻,呼吸均匀浅淡,约莫是睡着了。玉软花柔般的身子靠在的怀里,惹得脸上红晕一阵一阵地冒,就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可自己只要稍稍一动,怀里的人就会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根本脱不开身。季恒生怕惊扰到她,眼下这样又不合乎礼数。

正想着,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眼看救兵来了,季恒喜出望外,又生怕叫旁人多想,更苦于自己没办法开口。

“安乐……”

声音很轻,来人根本没听到,脚步已经落入眼帘。抬头一看,是戚梧惊愕的目光,原以为对方会说什么,谁知他竟有意将脚步放轻,连连后腿,并用手示意自己不打扰,马上走。

一个字也没能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慌乱逃走,他束手无策。

怀里的人,睡得香沉,全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很舒坦地换了个姿势。季恒动弹不得,坐如针毡,无助地看着窗外头。

从季恒进屋的那一刻起,安乐就一直在门外头守着,看着戚梧进去,又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出来。

“戚将军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禀殿下么?”安乐看着他出来,又这番举动,显然一头雾水。若不是万分火急的事,才不会让他进去打扰。

戚梧一愣,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安乐听着里头没了动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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