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32)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那姑娘方才想喝这碗粥,郡主为何不放手?”

一句话又让羲和很是语塞,转头看到那被带上来的厨子,更是变了脸色。

那厨子是太后安插在王府的眼线,羲和虽然叫不出他的名字,可面孔却是熟得很,两人对视一眼,更是惊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人,我瞧着面生,你是什么时候进的膳堂?”戚梧一把揪住此人的衣襟,厉声质问,“又是受谁指使!”

那人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了个现行,下毒一事并非旁人指使,单纯地只是想替羲和郡主除掉这个威胁,好以此邀功。

“不说是吧?那就送官!”戚梧抬手将他拽扔在地,又在其心口上猛踹一脚,神情不悦,“大魏律法,毒害主子,罪当凌迟。”

“罢了,本郡主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羲和心中强装镇定,不敢再多看那掌勺的一眼,踩着步伐匆匆离去。

丫鬟婆子们收拾院子着里的残局,安乐看了眼身旁的俏俏,心有愧疚道,“姑娘没喝醉啊……”

俏俏实诚地点头,别看自己人长得娇小,酒量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姑娘又是如何得知掌勺的会在燕窝粥里动手脚?”安乐正愁没法子把太后安排进来的人逐出府去,偏偏就这么巧。

俏俏神情一滞,摇摇头,‘不知道的。’

‘是因为你说那是殿下特意让人熬的,不想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意,’她略微有些害羞地收了收眼眸,打开掌心,赫然有只已经被剪得破碎的平安符,‘本想把它送你的,好可惜,只能再多等几日了。’

“送我的?”安乐有些吃惊,眼眶微润,好奇道,“不是送给殿下么?

在豫县的时候,早就送过一只,虽说是借花献佛,那也算送了,这次就先送给安乐。

‘王府的每个人都要送,不过我手慢,三天才能缝一只,’小姑娘有些泄气地摊了摊肩膀,而后笑逐颜开,‘没关系的,等熟手了,就不用那么久了。其实也想送一些给将士们,只是就生了一双手。’

“姑娘有心了,”安乐心中难免动容,更厌恶羲和郡主的嚣张跋扈,“既然是送给将士们的,那不如我也出份力,和你一起缝平安符。”

得知自己的心意被认可,俏俏恨不能搂住对方的脖子转上几圈,两眼弯弯,笑得越发灿烂了。

“姑娘喜欢殿下么?”这是一直想问的,从在青州起,到上京。安乐不明白,为什么羲和郡主对她的敌意如此之大?旁人眼里,不过是一个与世无争,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罢了。没有任何威胁,偏偏羲和就是这般针锋相对,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王妃的位置,□□成是跑不了了,再后来的,就是妾。妻与妾本就不同,羲和郡主有太后刘氏一族撑腰,只手遮天,若想惩戒,大有法子,更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羲和郡主虽然刁蛮了,可也不是无脑之人。也曾写出名震天下的诗文,如何就变了气性?

‘喜欢的,’她毫不犹豫,眨了眨清澈见底的眼眸,坦诚道,‘就像喜欢你一样。’

“啊?!姑娘,我问得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是那种喜欢啊?!”俏俏不明白安乐问的喜欢,‘喜欢也分很多种么?’

“那是自然,有父母之爱,姊妹之情,还有……”安乐到底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还没说出口呢,连就红了,胡乱遮掩道,“都差不多吧,我也不是很懂。”

‘不懂啊?’俏俏热情地拽住她的手,指了指府邸内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可以去藏书阁啊,那里头都有写的。’

“不不不,”安乐吓得连忙摆手,“我这人懒惰惯了,一看书就犯困,使不得,使不得。”

莫说藏书阁了,要想找那样的藏书,怕是翻遍上京也难找出几本,她更不曾见过,只是听人说起过。

但很快,俏俏笑容渐收,看着愈来愈晚的天色,已是红霞满天,很快就是星辰初上了。

担心写满了脸庞,安乐又何尝不是?殿下一向守时,若非公事,嫌少在外头用膳,更不会在宫里过夜。

可眼看,离宫门关门的时辰已经不远了,除去脚程,约莫这会子也该已经出宫了。

安乐知道她见不到季恒回来,自然不会安心去歇息,也不再劝了,只是给坐在美人靠上的俏俏,添了件薄衫。新熬好的鸡丝燕窝粥,捧在掌心暖暖的,看得人食欲大开。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切好像从未没有发生过。夜风穿过游廊,困意丛生,可俏俏说什么也要咬牙挺着。季恒一刻不会回来,她的心就一刻不安稳。

等到月上,等到安乐也撑不住了,哈欠连连,进屋歇息了,她还靠坐在椅背上,下巴搭在修长的臂膀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满月门。

可再怎么等,也终究挨不过困意,眼皮子愈来愈沉,整个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

她揉了揉眼眶,打起万分精神,生怕错过什么。府中的丫头婆子们都睡了,黑夜蔓延,夜风穿庭而过,俏俏不由地缩了缩身子。

有些失落。

可猛地一抬头,那雨廊的尽头,提着灯笼的身影,可不就是自己盼了很久的季恒么?

他一身青衣,立于廊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月光下,衬得他清瘦的身姿,宛若谪仙下凡,一尘不染。

俏俏整个人几乎是蹦起来,撒开步子,恨不能长了翅膀,她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搂抱住他的腰身。

“我知道你在等,所以一回府就来找你,”季恒也不忍心叫她担心,抬起的手迟迟才落下,在她的发梢轻抚。落地的灯笼,映照她灿若桃花的脸庞,再添一份娇色。

‘担心,’她还是像往常那般,在他的掌心写字,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用心,‘他们说宫里不比王府,去了就不一定回得来。’

“我说过,未必守时,但一定不会失约。”进宫前,其实连季恒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故而向来理智的他,才会在临走前说下那番煽情的话。

小姑娘的眼眸,像极了天上的星辰,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确定毫发无损后,乐呵地像个孩童。

“回来时路过街市,想着你该喜欢的,就买了些。”他说罢,变戏法那般,从身后掏出一包裹得完好的炙羊肉。羊肉的鲜香早从纸缝中溢了出来。

俏俏偷偷吞了吞口水,再次挪不开眼。

“外头风大,回屋罢。”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为美食所吸引,季恒的心里颇有成就感。

炙羊肉外酥里脆,鲜而不膻,肥嫩可口,谁见了蹙眼馋。可等到俏俏正想开动时,却一眼看到了季恒手臂上的新伤,尽管遮掩的很好,也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怎么伤的?’若她能开口说话,此刻必定是一番焦急的质问。

季恒一躲,拽拉下衣袖,“久别重逢,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小心划到的,不碍事。”

俏俏半信半疑,也知晓他不愿说的话,不能强人所难。

她没有追问了,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这次进宫。手无寸铁,身旁没有一个侍卫,就连戚梧也不曾带上。

信中的季承彦说自己病得很重,迫切想见他一面。等真的进了宫,看到生龙活虎,同宫女们嬉戏玩乐的季承彦时,才知道又一次被骗了。

到底是叔侄情深,再闹,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季承彦喝了很多酒,哭哭笑笑说了很多话,他记不太清了。这样的场景,一如多年前,葡萄花架下的侃侃而谈。那时,季承彦尚未称帝,而他早已战功赫赫。这个小侄儿太粘人,总舍不得他走。

临走他只记得一句,今日也只是这一句。

“天策军在,臣在,为今上镇守八方英豪,阿彦就是这天下共主。”这他的承诺,也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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