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72)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姑娘,顾公子说的不无道理,顾家上下也都知道你是靖安王府出来的,无论你怎么做,总会有人别有用心,只要咱们行事光明磊落,哪管旁人说什么,如今顾公子愿意给殿下写信,更说明他对姑娘的信任,姑娘不必自寻烦恼。”安乐想到他的旧疾,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故而也是闭口不谈。

俏俏没有半点胃口,拉着安乐回到榻前,听着外头并无动静,这才安心在她掌心写字,‘方才那个李大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若真的是季恒,安乐在他身边那么久,只会比自己早些认出来。可显然安乐糊涂的表情已经言明一切,她有些悻悻地松开手。

“姑娘定是认错了,李大夫一直带着幂篱并不曾露脸,若是故交,更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安乐也怕她细问,心慌个不停,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她却摆摆手,又垫脚看看外头的动静,动作轻缓地写下‘季恒’二字。

“那就更不可能了,”安乐当即摇头否认,“殿下的身份是不能随便回京的。奴婢知道姑娘想说什么,不过算算日子也快了。今上同殿下感情深厚,往年年末都会召他归京一同守岁,姑娘很快就可以见到殿下。”

俏俏是个聪明人,尽管安乐极力掩饰,也还是不难看出破绽。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不能说。只当成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于是也没有再问了。

隔了一夜,风雪越发大了,朦朦胧胧中只听着耳边有嘈杂的声响,俏俏揉了揉眼眸,从绵软的被褥中坐起身来。

安乐捧着热粥进屋,见她要下榻赶忙拦住,“姑娘慢些起身,先热热身子,外头天寒地冻,少不得又要着凉。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事事如意。”

‘外头。’她指了指,偶有几声嬉戏打闹的声响,只是愈来愈远。

“昨夜积了好大的雪,她们在打雪仗呢,”安乐道,“姑娘可要一块去瞧瞧?”

她点点头,心里却没了该有的欢快。

豫州也有雪的,只是不像顾家这般热热闹闹的。

暖粥下肚,胃里舒坦不少,整个人也精神起来,转眼一看,顾溪桥的床榻却是空空如也。

“顾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帮着姜夫人查对铺子的账目,不过很快就能回来。丁毅已经去驿站接李大夫了,雪太大,约莫会晚些。”不用她细问什么,安乐从她的眉眼中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点头,又慢慢地把粥往嘴里送,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天空灰蒙蒙的,庭院房舍远山绿树皆披上了厚厚的新装。北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像一枚请轻薄的利刃。一呼一吸间,氤氲出白茫茫的雾气,才在廊下站了小一会儿,鼻子已然冻得通红。她捧起双手,轻轻哈气又戳了戳,看着不远处‘混战’的丫头婆子们,实在没那个勇气。

太冷了,冻得浑身僵硬,眼泪鼻涕直流。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安乐看了一眼,并无姜夫人院子里的,这才安心开口。

俏俏把脚往后一收,坚决地摇摇头。很快,那群正玩得起兴的丫头婆子们瞧见她二人,忙停下手中动作,“夫人安好,不知奴婢等可有惊扰夫人?”

被一群人盯着,仔细打量,是头一回。俏俏的脸瞬间绯红,隐约有些发烫。

“不曾,你们继续,夫人也爱热闹的,”安乐笑着搭话,又替她拢了拢氅衣,“姑娘真的不去么?”

看她眼神,约莫是想去的。

正说着,有个身着绿色短袄的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朝二人走来,她手里正提着一盏鹅黄色的兔子灯,笑脸盈盈道,“想必这位就是少夫人吧……奴婢白芷见过少夫人。”

见白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俏俏更是浑身不自在,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乐。

“奴婢是院里新来的,都说少夫人花容月貌,奴婢今日得见才知道什么叫天仙下凡,少夫人,你是奴婢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好看的。”

若她不是个女子,俏俏还真就被她这痴傻望着的模样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冲对方微微一笑。

“少夫人,这个给你,”白芷走上前来,把兔子灯递给她,“是奴婢自个做的。”

白芷长得好看,笑起来也是甜甜的。因为知秋一事,导致她对顾家的人心有余悸,但对这样的姑娘,实在毫无抵抗力。

看着她接过兔子灯,满心欢喜的模样,白芷更是乐开了花,“奴婢还会做泥人,纸鸢,若是夫人喜欢,奴婢一并做好,送来给夫人。”

白芷说完,并没有过多打扰,很是懂分寸地行了礼,退了下去。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安乐再看,身边人隐约有些不对劲。

眼眶红得像兔子一般,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这些场景,安乐不曾见过。在豫州,季恒领她去沈家,有个姑娘也给了她一盏灯笼。还有泥人,那是她决定分开后,想要留一个念想。

种种回忆重现在脑海里,她哪里能忍住不会有半点动容。

顾溪桥说的很对,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把自己所见所得都告诉他。譬如眼下,最想做的,就是和他一同看雪。

能让她胡思乱想,动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也只有他了。

虞俏俏也是恍然间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区别。顾溪桥不在,她也会担心,可只要有人告诉他的去处,便不会一直惦念。

丁毅领了李大夫进来,瞧见廊下二人忙道,“夫人,李大夫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把俏俏惊出一声冷汗,她极其不自然地回身,冲不远处的二人微微一笑。

同昨日一样,李大夫还是带着幂篱,脚步轻缓地步入庭院。

俏俏的双脚不听使唤地朝对方快走几步,很快又停下来。安乐见此情形,忍不住问,“姑娘是不是想说什么?”

顾溪桥不在,丁毅把李大夫送到之后也默默出了院子,丫头婆子们忙着打雪仗,想要弄清楚李大夫的身份,眼下似乎成了最合适的时机。

‘顾溪桥怎么还没回来?’她问,‘昨日李大夫说起也要给他号脉的。’

“若不是姑娘提起,奴婢险些把这事忘了,”安乐并未察觉出异样,只是想着丁毅应该不曾走远,“姑娘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诺大的庭院内,剩下他二人。俏俏犹豫着要不要进屋,也害怕被人说闲话,停步在门前,往里头探过脑袋。

从暗中注视着李大夫的一举一动,试图捕捉些什么,却叫李大夫先发现了。

他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怕会有损女子清誉,便心知肚明地走出屋子。俏俏等得就是这一刻,起初她有所顾忌,生怕又会同上次一样,被知秋加个莫须有的罪名诬陷。

眼下两个人都站在廊下,清清白白的,更没什么可造谣。

“斗胆多问一句,”李大夫恭敬道,“夫人的失语症是自小便就有?”

俏俏心不在焉,只想揭开他的幂篱一探究竟,哪里还能听到对方问了什么,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蠢蠢欲动。

“夫人?”李大夫以为她没有听清,于是又问。

她四下寻找,从地里捡回枯枝,在雪上划字,“不记得。”

自她有记忆起,好似就没说过一句像样的话,嬷嬷平日里不爱说话,幽冥谷又只有她二人,渐渐地她也不再记得。况且,嬷嬷说过诸多譬如祸从口出之类的话,因而她并未觉得不能说话有什么不好的。

幂篱之下的人愣了愣,“昨日我给夫人号脉,未察觉有任何异样。不知从前可有过什么旧疾?”

俏俏仍是摇头,‘能吃能喝能睡的,哪里有什么旧疾。’

“依我拙见,失语症只是一时,不必太过担忧。夫人不妨在平日里同顾公子多加练习,再加开嗓的良方……”

李大夫说什么,俏俏都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殊不知她的眼珠子已经偷偷游走了许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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