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100)

作者:酒酿葡萄 阅读记录

裴玄霜避也不避谢浔的手,只双眼凄寒地盯着他:“然后呢?看着太医把你救过来?”

谢浔不语,只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面颊上轻抚着。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触碰过她了,他知道,她今日如此顺从,绝不是想开了,放弃了,而是,她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他无论将她怎样,她都不在乎。

“你想让我变成疯子,傻子,由着你的摆布是吗?”裴玄霜幽幽地问,“谢浔,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如此花样百出的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浔心头滴血,面上却露出淡然的浅笑:“是啊,本侯为何偏偏与一个北夷女过不去呢?”他冷笑了两声自嘲,“可笑,真是可笑。”

说着,缓缓拿开抚摸着裴玄霜面颊的手指,僵硬转身离去。

梦幽水榭内酒香弥漫,两道修长飘逸的身影横于玉台,传杯弄盏,逍遥快活。

谢浔一杯一杯地灌着酒,酒喝得越多,脑中的画面越是清晰。

怪不得,她不喜雍州饮食;怪不得,她喜凉怕热;怪不得,她的过去是个谜。

怪不得,她生着一双浅褐色的额眼珠。

他早该猜到,她是北夷人。

只是,她到底是谁?难不成她真的是北夷国师的女儿?还有她那师父,他又是什么人,会否是北夷国师?

他心中藏有无数谜团,不过,他已无甚兴趣去破解了。

“拂然贤弟,你打算怎么办?”萧瑾成歪七扭八地靠在冰凉生寒的玉枕上,借着醉意放纵道,“她去意已决,你是留不下的,再说了,你当真要留一个北夷女在身边吗?她身上流着的可是北夷人的血,视你为仇人,同样的,也是你的仇人。和仇人同床共枕,你放心得下?”

谢浔端着酒杯,默然不语。

萧瑾成哼了一声继续:“北夷因你而亡国,你因北夷而丧父,国仇家恨宛若一道天堑横亘于你二人之间,你跨得过去吗?”

他胳膊搭在谢浔肩上,往他耳边一凑:“你该不会忘了宁国公的事了吧?那位可是眼巴巴地盯着你呢!若让他成功抓住了这个把柄,只怕你的清净日子就结束了!”

说完,重重推了谢浔一下,试图将他推醒。

谢浔身子一晃未晃,便是酒水都没有撒出去几滴。

他低敛了眼眸,目光迷离地盯着手中的玲珑瓷杯:“把柄?什么把柄?私纳北夷女为妾吗?你觉得我会怕?”

继而凄凉一笑,漠道:“自我父亲死后,我便没过上一天的清净日子,多一些麻烦,少一些麻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倒巴不得她给我惹些麻烦出来,和我撕扯,和我闹,可惜她什么都不做,只一味地求死。”

“所以,你想不想她死?”萧瑾成干脆地问。

谢浔再次陷入沉默。

他有的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可他不想用了。

没意思,当真是没意思的很。

“我与她之间,或许真的隔着一道天堑。”俄顷,谢浔面无表情地说,“她是去是留,我会做出个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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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婆之后,谢浔没再派任何江湖异士前来打扰裴玄霜。

裴玄霜求死之心不减分毫,虽有王院判的汤药吊着一口气,依旧一日虚弱过一日,琅月轩的下人战战兢兢,没人知道裴玄霜离世之日,谢浔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而数日不曾踏入琅月轩的谢浔,亦是遇见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传令下去,凡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深更半夜,大雨连绵,谢浔负手站在箭矢穿梭的城楼上,等待一场屠戮的结束。

终于,大雨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矢令城门前的青砖地化成一片血海,谢浔飞快走下城楼,一脚踹开城门外唯一一辆没有中箭的马车,将里面的少年抱了出来。

“桓儿?桓儿?”谢浔着急呼唤他,“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桓儿,你安全了,你别怕!”

满身是血,躺在谢浔怀中的少年艰难睁开了眼睛。

“舅父……”他抬起手,用力抓住谢浔的衣襟,“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057章 放手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提督府的宁静。

浑身是血的少年昏昏沉沉地躺在谢浔的榻上, 口中不断呼唤着“母妃”“舅父”,直听得谢浔心烦意乱,揪心不已。

他一脸焦灼地盯着有条不紊为少年医治的薛府医, 问:“怎么样?他的伤重不重?”

薛府医正在敷药,闻言,停下动作道:“小公子伤势虽险,却不要命, 只是这毒……”

他看了一眼少年手腕上诡异的青色蛇纹, 忧道:“小公子所中之毒, 甚是古怪,奴才此生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奴才私以为, 不如请王院判过来诊断诊断, 许是能拿个主意。”

谢浔同样表情严肃地盯着少年的手腕:“不能请王院判过来。”他道, “这件事,决不能外传,否则……”

他说的点到为止, 薛府医已全然明白, 他重重点了下头:“侯爷放心,奴才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全力救他。”谢浔看了面色乌青的少年一眼,“本侯要他活着。”

薛府医拱手:“是。”

谢浔揉了揉太阳穴,甚是乏累地坐在了一边的太师椅上。

他依旧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仿佛被人挖空了内里,空荡荡得厉害, 痛苦和快乐都变得不真实,一切都是虚幻。

他厌烦死了这样的自己。

“呦, 谢侯爷, 睡着呐?”玉箫撩开珠帘, 玉树临风的萧瑾成带着严婆款步而入,“精心保护着的宝贝外甥被人伤成这样,还有心情睡觉?行,你可真行?”

谢浔松开揉着太阳穴的手,冷冷瞥了萧瑾成一眼。

他确实没料到会有人对李沛桓出手。

六年来,李沛桓在宫外藏得好好的,为了保命什么苦都吃了,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骤变,若不是他事先安排下的暗卫救下了李沛桓,他们舅甥俩,只怕已经天人永隔了。

既然李沛桓的身份已经暴露,有些事,也该着手准备了。

“谢侯爷,你想什么呢?”萧瑾成在面色凝重的谢浔面前晃了晃袖子,“知道你心情不好,来,咱们商量商量,想想办法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谢浔捻了下眉心,未语。

“你外甥怎么样了?”萧瑾成剥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嘟囔,“我说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找回来的心上人是敌人,救回来的宝贝外甥命悬一线。我提醒你一句啊,那王院判可就在隔壁院呐,你就不怕他把消息带给那位主。”

“你少说风凉话了。”谢浔扬了下头,“快看看,他手腕上的是什么。”

萧瑾成嚼着橘子慢悠悠来到李沛桓面前,细细看了看他手上的蛇纹,摇头:“我不认得。”他看向严婆,“老婆子,你认得吗?”

严婆立刻道:“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蛊毒,会使中蛊之人神智昏聩,疯癫而死,除了北夷国国师,只怕只有羯族、耒族的后人可解。”

“北夷国国师?又是北夷国?”萧瑾成哈哈大笑,“拂然啊,你和这北夷国真是有着天大的缘分,不,是天大的孽缘。”

谢浔一脸冷漠,全然不似萧瑾成那般激动。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从袖中拿出一宝葫芦玉佩:“你看看,这是不是北夷国国师的东西。”

严婆掀开眼皮将那宝葫芦一望:“是。”她略显激动地道,“这确实是国师的玉佩无疑。”

谢浔默默收回玉佩,面上毫无解开谜团的欣喜。

“你从北夷国带回来的宝贝可真够多的啊,连人家国师的贴身玉佩都弄来了。”萧瑾成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你心爱的玄霜姑娘,同样也大有来头啊。”

谢浔闭了闭眼,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裴玄霜的脸。

那张冰冷的,无情的,一心求死,想要永远离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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