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97)

作者:酒酿葡萄 阅读记录

秋月在一边看得恸哭不止,悄悄抱起骨灰盒,不忍地道:“侯爷,收手吧,主子身子虚弱,受不了的呀。”

“她受不了本侯就能受得了?!”谢浔眼睛红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本侯只是想让她活着,本侯做错了什么她要如此对待本侯!”

说着,大力将裴玄霜推了出去,裴玄霜猛地撞在床帐上,顺着柔滑的红布坠落于榻。

谢浔望着倒在朱红床帐里的裴玄霜,忍不住想起死于沙场,被乱箭穿心的父亲。

血,浓郁的血,冰冷的血。

“呃……”脑袋里仿佛有巨兽狠狠踏过,将他的头盖骨一点点撑开,痛得他魂飞魄散。

“啊!!!”

谢浔惨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朝裴玄霜伸出手,指腹碰到她冰凉面颊的一瞬,他再难忍受头痛欲裂的苦楚,昏死在裴玄霜榻边。

提督府陷入混乱,白总管指挥着下人在琅月轩内外忙碌了一天一夜。

次日,远在武安侯府的齐老夫人坐不住了。

眼看得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偏偏她那宝贝大孙子还不来找她商量定亲的事,凡她差人去问,得到的答复一定是最近衙门里有事,忙得脱不开身,可她明明听说谢浔前两日还往雍州去了一趟,回来后就窝在提督府里避不见客,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齐老夫人越想越不对劲,隐隐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便赶紧派了心腹前往提督府偷偷打探消息,一打探才知道,谢浔居然从雍州带回来个名叫胡婵的女子,那女子性子烈的很,自来了提督府便要死要活地闹,如今已生生将自己熬至油尽灯枯之境,她那宝贝孙儿见不得对方寻短见,又是请太医,又是找人参,硬是要把这位胡婵姑娘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齐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先有裴玄霜,后有胡姑娘,两个女人加起来几乎闹掉她孙儿的一条命。她也甚为不解,她那宝贝长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就从断情绝爱,不近女色的狠辣权臣变成恨海情天的痴情种了!

齐老夫人越想越气,在侯府吃了两天护心丹后,趁着谢浔没什么动静,带着方嬷嬷杀上了提督府。

待她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见到打雍州来的狐狸精时,几乎被对方吓了个魂不附体。

那容貌,那气质,那身段,不是裴玄霜又是哪个?

可裴玄霜不是死了吗?难不成谢浔找了个与其极为相似的女子来代替她?可、可这未免也太像了吧!

“谁能告诉老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齐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抖啊抖的,“快!你们谁来给老身说说,这个女人她、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一屋子的奴才默不吭声,根本不敢回答齐老夫人的问题。

“说话啊!”齐老夫人气得直杵拐杖,“一个个都是哑巴不成?”

“老夫人,您别生气。”秋月一脸为难地回道,“主子、主子她没有死,一切只是个误会,她还活着的……”

“误会?”齐老夫人大惊,“人命关天,你这丫头居然说只是个误会?”

“老夫人息怒!”秋月赶忙跪地认错,“是奴才蠢笨无知,说错了话,只是、只是主子确确实实没有死,她一直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

齐老夫人脑袋晕了晕。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离奇事。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借尸还魂!”

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来到裴玄霜榻边。

无论怎样,当她亲眼看到那张真真切切,却又异常惨白,莫名带着一股死人气息的清丽面庞时,心里面还是缩成了一团。

“玄、玄霜?”她小声呼唤,“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老夫人啊……”

裴玄霜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她眼前一片模糊,仿佛遮挡着氤氲的薄雾,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立在榻前的人:“老夫人?”她心中感慨万千,“你来了……”

齐老夫人一愣。

“玄霜?真的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我没死……我还活着……”裴玄霜有气无力,“不过,我早晚会死的。”

齐老夫人褶皱堆叠的眼皮抖了抖,没能理解裴玄霜的话。

“这、这这这、这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你入棺下葬,怎么可能……”说着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所幸被方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摔着。

“你、你真的没死?”齐老夫人气了个脸白,“这太离谱了,玄霜,你能不能给我解释清楚,你和浔儿到底在干什么?”

裴玄霜缓缓抽了一口气,闭了闭干涩酸胀的眼睛,道:“之前,我假死为逃脱谢浔的掌心,如今,我真心求死,只愿今生来世,再不与你、与谢家有任何瓜葛,否则,我宁愿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齐老夫人闻言一颤,惊恐讶异的神情化为震怒与不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脑中转得飞快,总算理解了裴玄霜的意图,可她根本不能接受裴玄霜的所思所想!

“你的意思是,只要待在浔儿身边,你就要去死!假死不成,你就真死。你没完没了的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摆脱我孙儿是不是?”

“是。”裴玄霜不假思索地道,“在玉蜂山下救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转过脸,补充:“没能在遇见谢浔之初下毒杀了他,导致先机尽失,再难得手,是我第二后悔的事。”

齐老夫人愕然,虚虚倚坐在太师椅上的身子摇摇欲坠。

“都说医者仁心,你、你为何如此冷心冷情?浔儿待你不好吗?我待你不好吗?”

“好吗?”裴玄霜咯咯冷笑,笑得一众下人脸色惨白,“他践|踏我,折磨我,侮辱我,奸|淫我。杀我师父,灭我师门,害我朋友,屠我家人,这叫……好?”

齐老夫人一哽,一时间竟是无言可对。

这确实都是她那混账孙儿能干出来的事。

她攥紧拐杖,努力地想为谢浔争辩:“他做事是冲动了些,可是、可是对你总归是……”

“你不必说了。”裴玄霜冷冷道,“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对你也好,对谢浔也好,我已无话可说,请走吧,不要扰了我最后的清净。”

齐老夫人面上乍青乍白,胡乱地转动着眼珠,却不知该看哪里。

“孽啊,孽啊!!”良久,齐老夫人锤着腿道,“你说你悔不当初,老身何尝不是?因为你,这个本就残破不全的家成什么样了……”

她额头抵上拐杖上,伤心地哭泣着,一旁的方嬷嬷忍耐不住,跟着一块流眼泪:“裴姑娘,侯爷失恃失怙,也是个苦命人。他性子虽然狂傲了些,但心里面是真的有姑娘的,姑娘何不放下成见,和侯爷好好过日子呢?”

裴玄霜闭着眼不说话。

方嬷嬷叹了口气,便去看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哭过之后镇定了许多,她红着双眼盯着气息奄奄,骨瘦如柴,显然只剩下半口气的裴玄霜,道:“真是个犟胚子,你这样熬着自己可好受?”

“不好受。”裴玄霜薄唇一张一阖,面上冷漠无情,“所以,若是可以的话,烦劳老夫人出手送我一程。”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虚飘得厉害,可齐老夫人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耳朵里。

“什么?”她无不纳罕,“你让我……送你一程?”

“是。”裴玄霜道,“如果齐老夫人还记得昔日恩情,便请齐老夫人送民女一程,此恩此情,民女来世不忘。”

齐老夫人愣了愣,猛地俯下身去,狠命地按住痉挛不止的肺腑。

“你果真是……去意已决……”她轻轻点头,“也罢,你去了,是解脱,也是我孙儿的救赎,我便,成全了你……”

齐老夫人走后没多久,方嬷嬷便带着一小瓶药粉找上了裴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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