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12)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确实不少。想听吗?”

“闭嘴!”他倏地变了脸色,掐住朱怀璧的脖子不叫他继续说下去。

“主子!”在他险些把朱怀璧掐死时,苏拂‘适时’闯入,季玉朗这才回过神松开了手。

被放开的朱怀璧整个身子蜷缩着,捂着胸口不停呛咳,时而用尽力气长吸一口气。被拨开的衣服松松垮垮卡在他手臂上,露出了半边旧伤累累的背脊。

狰狞撕裂的大片鞭痕,尤为刺目的是肩背上碗口大的疤痕,那块的皮肉比周遭的都要淡,看着像是被剜去了整块皮肉。

主仆二人都下意识别开了眼神。

“什么事?”回过神的季玉朗轻咳了一声询问道。

“守门的人回禀,云清珂带着祁殊临出门了,说是有事要离开几日,还让转告…楼主,大会召开之日必定赶回。”

“知道了。”季玉朗自然巴不得云清珂不回来得好,这个女人对朱怀璧过分依恋,一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以他和朱怀璧眼下的关系,若是让云清珂搅和进来,只会徒增烦恼。

他们主仆说话的功夫,朱怀璧已坐起身将衣衫拢了拢,季玉朗看过来,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些刺目的旧伤痕,被苏拂这么一打断,他方才涌起的那一股子邪念也压了下去。

“你既答应了廖云书,我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了你的颜面,这几日便好好在屋里歇着,免得顶着一副煞白的脸去见客,倒显得我没把你照顾好。”

季玉朗走时没忘记吩咐苏拂拿些化血清淤的药膏来,刚刚他险些失手将人掐死,这会儿朱怀璧脖子上的淤痕也过于显眼了。

到后日约定之时,那淤痕已消了大半,余下痕迹寻了些胭脂水粉盖上便看不出来了。

“朱前辈、季兄!”

廖云书仍是一袭青衣,他身边的宁丹戚却是一身道袍,在跳脱的少年郎身边被衬得格外朴素稳重。

“前辈今日风姿、绰…出众!令晚辈心生敬慕。”他下意识想夸赞风姿绰约,但转念一想那本是形容女子之美,安在朱怀璧一个男子身上实在不妥,话到了嘴边突然打了个弯,连宁丹戚都不由多看了廖云书一眼。

倒也不怪好友会险些失言,实在是朱怀璧今日较他们初见时大不相同。凭心而论,宁丹戚并不觉得这位朱前辈是男生女相,相反他生得英姿俊逸,仪表堂堂。初识虽也是一袭红衣,却不似今日这般耀眼的火红,似烈焰中涅槃的凤尾,衣摆处绞了金丝闻着鸟雀的纹样,显得格外耀眼华贵。而他一头青丝未束,只用发带松散拢在脑后,平添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妩媚。

“两位少侠也是风度不凡,今日想必能收获不少佳人的花灯,做一做这七夕佳节的‘状元郎’。”

崇阳城中的七夕佳节,一办便是四五日,江南的少男少女含蓄,固有将心意书写在花灯之上的习俗,借此传情。到了最后一日,常有人收集起散落的花灯,评一评那户公子小姐收获的花灯最多,也评一评这花灯状元郎。

“朱前辈也听说过这习俗?”廖云书长于西南,那里民风开放,未曾有过这江南烟雨的含蓄,初听时还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久居北境的朱怀璧竟也听过。

“略有耳闻罢了。”

“前辈见识渊博,若是有幸,晚辈倒想和季兄比试一二。”少年人胜负心强,只是他身为晚辈,自不可能和朱怀璧去比,便突然提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玉朗一句,但话里有话,指的却不知是这风流韵事,“好在戚哥今年不能参加了,不然连这点彩头都没了!”

和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少年人不同,宁丹戚是睢阳宁家的长房嫡孙,又是天元五剑的传人,说不清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意中人。

“哦?宁少侠有事在身?”朱怀璧闻言看了宁丹戚一眼。

“戚哥的师长与师兄弟近日快到了,天元道派自有落脚之处,戚哥也不好辞了师门尊长随我们回别院享乐。”一旁的廖云书心直口快,替他答了。

“那是自然。我也久仰庄道尊和天元五子威名,还要烦请宁少侠替我们代为致意。”

“晚辈自当转达。”

廖云书挽过宁丹戚手臂,打断了他和朱怀璧的客套话,吵着要宁丹戚带他们逛一逛。

盛夏时分,已用过了晚膳,天色却并未完全沉下来。

繁华的街市之上早早点上了灯,一派喜迎佳节的氛围。而身在其中,即便不情不愿如季玉朗,也难免被这股欢愉所感染。这样热闹缤纷的场景,若放在十多年前他或许会不屑一顾,但此刻却是让他有些许怀念和感伤。丹州十年,他几乎要忘了京城的繁华耀眼。

这样的热闹,对于少年人来说充满了诱惑。

朱怀璧走得极慢,不一会儿便和两个少年拉开了距离,宁丹戚刻意放慢脚步,和他并排走着。

或许是处于年长者的稳重,又或许是体力不济,让他看起来对周遭的热闹都似置身事外一般无甚兴致,视线微垂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困倦模样。但宁丹戚却有种说不出的直觉,朱怀璧的兴致寥寥必有其他缘由。

“前辈看起来很是疲惫?”宁丹戚并不似廖云书那般单刀直入,他随自己父亲,说话都比旁人谨慎三分。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少年人,凑不上这热闹。”

“前辈看着正是盛年,怎会生此想法?”宁丹戚估摸过师徒俩的年纪,奈何朱怀璧容貌惑人,让他有些拿不准,正巧对方提起年岁,他便借机问上几句。

朱怀璧并不避讳答了:“比起令尊,我倒是小上几载,但说句年岁大了倒也不出格。”

“既是如此……”宁丹戚心中估摸了个大概,一扭头便见朱怀璧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颇为玩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头避开了对方的双眼。

“宁少侠还有什么想问的?”

“是晚辈冒犯了。”事到如此,他便明白朱怀璧已听出他方才的试探之意,既被点明,他便也不好再明目张胆问些什么。

“前辈、戚哥!你们怎么走得这样慢啊,我和季兄险些把你们看丢了。”廖云书双手提了几个花灯回来,他身后跟着别别扭扭提了一个花灯的季玉朗,一跑到跟前,少年便忙不迭将拿不下的花灯塞了三两个到宁丹戚手里,待手上有些空闲了,才单独提了一个雅致的莲花灯递到朱怀璧面前,“前辈,给!”

少年郎的笑容干净纯粹,只一眼便知他未曾经历世间险恶阴诡。

朱怀璧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轻拍了拍少年的额发,目光中尽是温柔。

忽听得身边竹枝断裂的脆响,廖云书微红着脸跳开,眼神不知所措地到处乱飞就是不敢直视,丝毫没注意到站在他身侧的季玉朗一下将手中花灯的竹骨捏断,瞪着朱怀璧,眼神晦暗不明。

朱怀璧的手顺势往旁边一移正落在季玉朗颊边,他以手背轻轻碰触面前人的脸颊,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下不为例。”

季玉朗双目仿佛要喷出火焰一般,连宁丹戚都察觉他有些过于激动了。好在廖云书终于过了那阵害羞劲儿,他没看到师徒俩方才的动作,还以为朱怀璧那句话是说给他的,连忙摆手解释道:“前辈别误会,我没有责怪前辈的意思,只是……许久没有这样,故而有些不习惯,幼时我爹娘也常这样,后来大了便没再……”

廖云书已过了束发的年纪,那样亲昵的爱抚只在他刚记事不久时常有,后来长大成人了,这样对待幼童的亲昵举止便少了。他并不排斥,只是没想到朱怀璧的亲近,故而有些意外和害羞罢了。

“是我唐突了。”朱怀璧收回手,顺着廖云书的话圆了过去,没再提方才之事。

“没事、没事!前辈,我们去放灯吧!”

一行四人在河边放灯,惹得周遭年轻姑娘们频频侧目。

“拿着。你手里那个不好放到河中飘着。”朱怀璧将手中的莲花灯递过去,季玉朗一扭头断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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