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33)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此刻这酒菜吃得差不多了,不知诸位兄台可有兴致去品一品这崇阳城的水舫佳酿?”虽意外于宁丹戚与廖云书还在,但总归无伤大雅,多了这二人在,也好不显得他们目的太直白了些,耿云霁索性邀众人再换个地方。

他口中的水舫却不是什么寻常酒舍,而是江淮一带最有名的秦楼楚馆‘江畔月’,就在城东最边上,靠近那淮河渡口的位置,说是水舫,却并非寻常接客的花船,而是把那馆子建成了约三层的船舫模样。那船通体朱红,又建在岸边,一入了夜点起灯来,真真是一副人间胜景。而说起这江畔月,最先让人想起的必然是这水舫中的那对花魁姐妹。

在场几个小子,除了耿家兄弟和宁丹戚知晓底细,余者都只当是寻常酒坊,未多加拒绝,便应下同去。

只是眼下时辰还有些早,那水舫还未到热闹的时候,他们索性就在这崇阳城中随便走走打发时辰。

“几位大多是头次来崇阳城,若是有喜爱之物,我们兄弟可代为引荐些公道的铺子。”耿云霁与廖季二人皆是初次见面,对他们不甚了解,本是想席间套些话,偏这两人礼数周到,态度却疏离,教他好没头绪。所幸崇阳城还算热闹富足,街市上新鲜花样、玩意都不少,十几岁的少年郎总归对新鲜事物尚有几分兴致,他这么一提倒也不算冒失。

“多谢耿兄,我随意看看便是。”廖云书比季玉朗还要冷漠疏离些,他留下不过是为了弄清季玉朗为人,旁的东西他既无甚兴趣,也实不需要。

“原来如此,那季兄呢?”耿云霁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只得转头看向另一人。

“……玉。”季玉朗倒是没驳他,伫立了片刻后看向耿家二公子说道,“耿兄可知道哪里有买玉坠子的铺子。”

“自是有的,正巧顺着这条街再往北一些就有一间鸿宝轩,东家是凉州有名的金玉商人,与我家也多有生意往来,倒是信得过。”听季玉朗要买玉坠子,耿云霁忙接话,“季兄可是要给令妹买些精巧饰物,亦或是……季兄有心上人?”

同辈男子逛那些首饰铺子,大多是为家中女眷买的,季玉朗年纪尚轻,那便只能是买给妹妹或是心上人,耿云霁说这话本也是寻常,却不料季玉朗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回了一句。

“师尊贴身的玉碎了,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二章 买玉

大抵是万万没料到季玉朗这般回答,在场几人都听愣了。

除却廖云书是因知道些底细而疑惑于季玉朗在外提及为其师买玉的真心,另几人则疑的是以朱怀璧那般的名声和为人,季玉朗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出门竟还想着为师父买玉,究竟这师徒二人之间还有什么猫腻。

不过疑惑归疑惑,总归季玉朗开口提了,耿家兄弟也不可能驳了他的‘孝心’,自是引着人一路往那玉石铺子走。

只是路上,他们却遇到了件不平事。北街那边拐角巷道口,一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的半大少年被推搡在地上,他穿着最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面对比他强壮太多的成年男子毫不顾忌地爬起来冲了过去,口中大喊着:“把玉还我!我不卖你们!恶棍,快还我!”

可惜力量体魄都过于悬殊,为首的那个汉子将手中的玉高高举起晃了晃,随后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

“小子,是你先喊着要卖玉给我们东家的,爷们好心买下给你换了银子救你娘,你怎么不领情呢?”那人掂了掂手中的玉石,肆意歪曲事实气得少年脸颊通红。他艰难地爬起来,指着那汉字反驳道:“呸!说好了四十两,你们却只给我几两银子,你们这是强买强卖!银子我都还给你们了,我不卖你们!把玉还我!”

“笑话!你不要银子是你这小子糊涂,咱们可是正经生意人,银货两讫就是到了衙门也……啊!”那人仗着面前人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奈何他不得,便要耍起无赖,熟料话还未说完右眼一阵剧痛,他惨嚎一声双手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他吃痛松手,那玉也掉了下来,少年拼了命扑过去双手接住了那块玉,丝毫不在乎手臂和身上各处被擦伤。

那汉子缓了一会儿松开捂眼睛的手,用还完好的那只确认砸中他眼睛的东西,原是一块很小的碎银,眼睛的痛楚缓和了一阵后他蹭得站起来,独眼去找那抢玉的小鬼,却发现他躲在一个男人身后。

“什么人?敢坏我们的事?!”

男人不多废话,直接抽刀架在恶汉子脖子上。那人也是跟着东家有些见识的,晓得面前这男人的装束必是侍卫侍从一流,便抖了抖威风斥责道,“咱们东家可是杜炳堂杜老爷,识相的……”

“苏拂。”锦衣蓝袍的公子走过来,唤了自己的侍卫一声,“再给他锭碎银子……”

那恶汉只剩一只眼可以视物,待听到那公子说的话后,登时嚣张一下,嚣张得朝那举刀威胁他的侍卫呵斥道:“听到没,你家主子让你赔银子给我。”

苏拂的刀未收,他侧头看向自家主子。

“把另一只眼也给我打瞎。”季玉朗冷冷地说完后半句,看都不看那群恶汉,而是径直走向那险些被抢了玉的少年身边。

少年本是躲在苏拂身后寻求庇护,他本是感激富贵公子出手相助,但见对方面不改色地叫人弄瞎恶汉的双眼,一时间对这位贵公子是又敬又怕,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万一得罪了公子也会被弄瞎眼睛。是而季玉朗凑近些时,少年双手紧攥着玉,小心地往后撤了几步,但并不敢挪得太多。

“小家伙,你要卖玉?”

少年点了点头,老实答道:“我娘病了,买药需要很多银子。”

“你这玉我买,多少银钱?”

“季兄,这孩子手中的玉品相寻常,若是要买给尊师不若去鸿宝轩看看……”耿云霁凑过来劝了一句,他是从小跟着叔伯在外跑生意的,似这类玉石成色好坏,他一眼便可知晓个大概,本来他们一行不过是当个闲事来看,却不想季玉朗不仅出手帮了那孩童,甚至要花钱买下那玉。

那少年看了眼说玉不值钱的耿云霁,又看了看刚帮了他的季玉朗,双手攥着那玉石,神色颇有些挣扎,思索了下一咬牙抬头看向季玉朗道:“一百两!”

耿云霁闻言笑道:“你这小娃娃还真敢加价。这玉品相着实一般,便是拿去这城中随便一家典当铺子,死当也不过二三十两。先前听你要加四十两已是高价,季兄帮了你,你这娃娃到恩将仇报讹上他了。”那少年穿着朴素,不过是寻常贫户,不偷不抢根本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不如这般,我给你五十两,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你把这玉卖给这位公子如何?”

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破玉,五十两换一个人情,耿云霁觉得这比买卖还是划算的。

“不必。”季玉朗拒绝了耿云霁的提议,俯下身对那少年说道,“小兄弟,我给你一百两,你可愿把玉卖我?”

“真的?”那少年一朝被蛇咬,纵然季玉朗干脆应下,他却不敢信了。攥紧了那玉一时有些犹豫,但终究记挂母亲的病势,不敢再拖延半分,便想了个旁的办法,“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苏拂,你带这孩子……”

“我不跟他走!就要你跟我去,去城里最大的银号换银子,我再把玉给你!”

“季兄弟,要不算了吧。有陪这娃娃瞎折腾的功夫,买些别的不好吗?”夏侯觅本来懒得掺和这些事,但见那少年磨磨唧唧提了些旁的要求,便没那耐性了,也跟着出言劝说。

季玉朗摇摇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陪着那少年在城中几个铺子跑,耿云霁本想让其他人帮着劝,但被廖云书一句‘我与季兄同去’给噎了回来,宁丹戚自是与廖云书一起。

一行人半数都要同去,耿云霁也不好说什么,至于夏侯觅,他虽心里不乐意,但他身无分文,总不能一个人站在街市上喝西北风,也不情不愿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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