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70)

作者:李狗血 阅读记录

且陶恣已然明白过来,以司韶令的内力根本不可能教得会他清心曲,想要陶梧不再陷入失控,老妇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所以眼见无论说什么老妇人并不打算理会他,连陶梧也不是老妇人的对手,情急间陶恣干脆从陶梧的背上跃下。

双手双脚因着尚未恢复,他一跑一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而一路跌撞,却仅是须臾过后,周围已看不到丝毫人影。

直至他又不知是第几次摔趴在地上,正心生绝望之际,不知为何,对方竟回来了。

看着他再次努力撑起狼狈不堪的一双手脚,目光里莫名透出一股深邃。

随即出乎意料的,那老妇人蓦地抽了陶恣许久无法拿起的长剑,一边摁住明显误会了她的陶梧,一边在地上写下有力几字。

——冥海,备马车。

冥海,便是此时众人前往北州务必经过的这一片山林。

眼下除了陶恣二人,前方不远处也的确备妥了马车,无疑是陶恣按照老妇人的安排特地在此等候。

老妇人虽一直不曾开口,但既然肯吩咐他做事,他自是难得的乖巧遵照,并自顾地喊起了“师父”。

不过顾及青冥死前那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脱险后的几人实在没有时间多做耽搁,只得快马加鞭,坐进马车后才将事情问了个明白。

“你真的打算收他当徒弟?”

深深浅浅的车辙远去,听完陶恣这一番解释,不住颠簸的车内沉默良久,祁九坤眼底仍氤氲不清,看不出悲喜地转头问道。

语气分明与他以往无异,但不久前无归一事到底也让他深受打击,嗓音极为嘶哑。

“依我看,他身子骨本就不太行,基本功也不怎么扎实,现今手脚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想要学会《清心曲》,只怕比登天还难。”

“……”老妇人就坐在他一旁,始终神色淡淡地凝视着他故作风轻云淡的几句揶揄。

半晌,才凑近祁九坤的耳边,不知又说了什么。

陶恣忙一脸紧张地凑过来偷听,像是生怕对方叫祁九坤说得更不肯收自己为徒了。

谁知他被祁九坤一巴掌推回了陶梧的身前,再一抬头,看到祁九坤听完老妇人的话,倒罕见地沉吟片刻,没再出声反驳。

不过无声间,他似乎又忽地想起什么,眼皮微挑。

问陶恣道:“就算你不懂清心曲,你这小师弟也会听你的吧?”

他指的显然是陶梧濒临失控时,因被陶恣咬住耳朵,便意外地没有再攻击他人,只带走了陶恣。

“……”

没想到祁九坤仅仅有些好奇的一问,倒让陶恣陡然一阵卡壳。

再仔细看他低垂的面孔,不难发现,他竟是脸红了。

那时他亲吻陶梧的耳朵,虽说的确让陶梧立刻平息了满目杀意,不过——

“还是学清心曲,万无一失为好……”

在祁九坤不依不饶的注视下,他一边下意识揉了揉现在仍酸痛不已的屁股,一边含糊地咕哝道。

也就在此时,自车外倏地蹿入凉风,掀动陶恣颈间几缕发丝,露出他领口内颇为“姹紫嫣红”的一片印子。

“……”

祁九坤见状脸上神情一瞬凝滞,终是回想起他被陶梧带走时的情景,也确认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便没有如往常般打趣他,祁九坤了然收回视线,再未开口说什么。

而他这一安静,本目光极力闪躲着的陶恣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尽管他并不认得无归,但联想先前听见的司恬尔与祁九坤的对话,也还算识趣地闭了嘴。

一时间周遭只剩车轮嘎吱响动,牵扯着林中草木葳蕤,偶尔路过些许枯黄,像无声无息的凋败。

也像无归曾以为的一生,不轰烈,连死都是夹在处处逢生里,淡如清风。

但有一点,他还是想错了。

他并非无人在意,哪怕对于已是鬼士的江恶剑来说,他同样无可替代。

听见江恶剑那一声无知无觉的“小师父”,司韶令便知道,当年江恶剑带着妹妹走投无路时,无归的出现,分明是给了已深陷坟冢的人唯一能够爬起的稻草。

他想象不出若没有遇到无归,他该如何与江子温熬过那几日泼天的饥寒。

“呆狗。”

而与驾车的江恶剑同坐在车外,司韶令一路不语过后,忽地开口道:“为什么不恨我?”

却说完才又意识到,问了也是无果,江恶剑不可能回答他。

但无论之后如何,每当回忆起小洛河里所看到的情景,都免不了浮现江盈野将那幅自己亲自送出的江寨地图扔在江恶剑脸上的一幕。

他当时众叛亲离地挣扎在泥潭里,自己何尝不是推倒他的众人之一。

奈何怎么也想不出江恶剑为什么从未向自己提起此事,司韶令不由动了动身,向江恶剑紧靠过去。

不提也罢,总之他们现今还活着,已是一件极为万幸的事。

“……”

不料司韶令方一向江恶剑靠近之际,却见江恶剑猛地扯动缰绳间,竟刻意抬袖向旁处避了几分。

便直到此刻,司韶令才突然想起来,自从他们从青邺王庭脱身,江恶剑就彻底如一块木头,除了听从自己的吩咐,一举一动始终僵硬不已。

并不是不懂悲喜的木讷无言,而是很明显的,那些他之前总会不经意透露的心思都消失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心只知服从主人安排的鬼士。

“呆狗?”司韶令又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只见江恶剑耳尖微动,却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似乎在等他的下一句命令。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司韶令这次干脆抬手,意图扳过他的脸,看清他的双眼。

然而同样被江恶剑略显笨拙地避开了。

于是稍加思索,司韶令好像忽地回过了神。

想起了在离开青邺王庭之前,自己欲强行使出青山指的舍命一搏。

毫无疑问,江恶剑是因此而有了情绪。

第191章 夫人

意外的,司韶令竟是扯出短暂苦笑。

他想不到眼前人一朝变成了鬼士,会与自己有了类似置气的行为。

尽管江恶剑此时的模样不如常人,但他会不加掩饰一些曾经不敢暴露的心思,会吃醋,会生气。

这些在他清醒的时候,因着心底愧疚,多为小心翼翼的隐瞒。

便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司韶令并未急着解释。

也解释不清。

若他的死可以换对方活,在那一瞬间,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便怪不得形势逆转,这次是江恶剑同他计较了。

而一路几乎马不停蹄,直至距离北州仍有大半日路程,他们连人带马都有两日未曾歇息,不得不趁夜停下,小憩过后再继续前行。

方一落地,司韶令终是得空捉了江恶剑的手,不顾周遭视线,拉着他径直朝深处走去。

“别动。”

扯落江恶剑衣物时察觉他的轻微抗拒,司韶令低沉开口。

随后伴着草木间一声声虫鸣,借月色清皎,他仔仔细细替江恶剑的满身伤痕重新包扎,又系上了。

倒也不再为了别的,只想与他这么单独待上一会儿罢了。

虽然,江恶剑似乎仍没能“原谅”他,从始至终都有些躲闪,想要与他划清界限一般。

连司韶令故意拉扯他腕上打了死结的铜钱小锁,他也只是指尖动了动,忍住了下意识的占护。

于是司韶令裹着倦意倚靠在树下时,看他依旧直挺坐在自己身旁,干脆不由分说地伸手,又将他一把扯至身下。

闭眼覆在江恶剑身上,司韶令平稳的呼吸一下下擦过他脖颈,同样伤痕累累的几指与他紧扣,迫使江恶剑再也无处躲藏。

像在努力分辨自己是否应该任由事态发展,江恶剑仰头间目光游移,麻木不仁的面孔浮现少许无措,甚至染上他自己并无觉察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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