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43)

作者:慵不语 阅读记录

面如冠玉的少年神色略微一暗,语速仍是不疾不徐:“嘉兴是个好地方,又是母亲的家,她在此处养身子甚好,你莫要再去打搅她。”

青玉听公子如此说,便晓得公子并未打算去看望老夫人——这对于纯孝的公子来说,极为异常,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便诺诺的下去了。

天色缓缓暗了下去,陆郁站在窗畔,眉眼逐渐冷然,整个人从原先的温润,蜕变得如同冷玉般让人望而生畏。

母亲在嘉兴养病,他过嘉兴而不入,自然是极为不妥的。

但他并不后悔如此做——毕竟,如今他和绫枝重逢,和母亲见面时,若不提绫枝,对不住多年青梅,若提了绫枝,母亲一时之间……也许急怒攻心,更是对身子不好。

急怒攻心……

这本是一件喜事,可说的时候,他却要再三斟酌。

陆郁沉吟着,提笔写了封给叔父的信。

若要绫枝在京一路顺畅,有些荆棘,现下便要动手去除。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交心

陆郁信中所写, 自然是有关绫枝一事。

清晰明了,甚是简洁,笔迹却力透纸背, 接信的人想必也能看出, 写信的人心意多么坚定。

这封信到了京城陆府, 却如石沉大海, 并未激起半丝波澜。

陆郁本想着叔父也许会来信细问一番,也许会惊动母亲,但他设想的种种都未曾出现, 倒是平静得有几分诡异。

但陆郁并不惊慌。

江南六月,细雨纷纷,他手执一柄乌木伞,下了马车,走向稍显空旷的京郊。

刚入京城不久, 父亲便骤然离世,那时的他, 也曾惊慌失措, 求告无门过。

朝不保夕,寄人篱下的少年, 又如何敢提起心里的小青梅?

只能任由回忆化为心头的一道疤。

可如今,他早已不是彼时少年。

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所爱之人, 所钟之事。

京郊上山的石板路被细雨打湿, 沿途看不到几个身影, 陆郁拾阶而上,青山雨幕之间, 有一墓碑岿然而立。

选此人迹罕至处建碑, 可见墓主定是落拓喜静的淡泊性子, 只是当下,墓碑前却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

天是灰蒙蒙的阴沉,那人并未撑伞,细雨打湿了他一身玄衣,他的脊背却如雪中寒松般挺立。

正是李御。

也不知他孤身在雨中站了多久。

陆郁暗叹一声,撑伞走上前。

李御站在雨中,长久的凝望着恩师的墓碑,冷不防雨骤然停下,一把布伞遮住了上空。

李御回眸,风雨飘摇之际,陆郁手持一柄乌木伞,身形稳稳的站在自己背后:“殿下。”

李御望着雨中眉眼清浅的少年,轻扯了一下唇角:“你果然还是来了。”

“今日是恩师的祭日。”陆郁望着墓碑上的名字,眸中染上了几分惘然:“从前在京城,没机会赶来,如今恰好在嘉兴,自然要来祭拜。”

李御深沉的眸光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孤从前一直想不明白——京师气势雄浑,是老师为官之地,苏杭是老师家乡,也有不少风景秀丽的地方,为何老师却独独选了嘉兴这片孤山,做百年后安寝之地。”

“如今殿下又如何想?”

“清风伴山,不染世事,免去喧嚷围观,却也能静待有心人——岂不是好归处?”

师傅是那般清风不染的人物,也唯有此地,才配得上他。

陆郁含笑站在李御身侧:“恩师性本爱丘山,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记得太傅生前,便常和你在青山间坐而论道。”李御淡淡道:“你是恩师爱徒,跟随他走遍了不少地方,孤不如你。”

杨言是当世大儒,自己能得他看重,自是因了这嫡子的身份,杨言恪守君臣之道,才因了身份勉力相助自己。

可陆郁却不一样,他九岁问询杨言在莫干山中修行,特意前去山中拜师,这么小的孩子,拜师自是没指望的,谁知却被离京后来山中散心的杨言一眼看中,从此收他为弟子,后陆郁入朝为官,更是得到他一心栽培。

不是因为身份,只是因了投缘。

若非极为倾心,又怎能如此相待?

陆郁却笑了:“殿下,你可知师傅为何将我收为弟子?”

“自然是欣赏你的灵气。”

“的确如此,不过更为重要的是,师傅知晓我和您年龄相近,脾性互补,他从收我为弟子,便想培养我成为殿下的臂膀——回想起来,他那时推荐我看的书,大多和殿下有关。”陆郁语气缓缓,无怨无尤:“他收我为弟子,一开始便是为了你。

风吹起李御的袍摆,显出几分寂寥:“是吗?那也是因了——孤是嫡子。”

“师傅虽是当世大儒,但对嫡庶之分看的并不重。”陆郁道:“他一路扶持殿下,也绝不因殿下是嫡子这般简单。”

师傅自是格外在意太子殿下,才会如此。

“那你呢——”李御忽然看向陆郁:“你一路跟随孤,也是因了师傅的缘故吧?”

“自然不是。”陆郁笑道:“从我初见殿下那日,我便认准殿下是主君了。”

初见之时,他还未曾中探花,只是随侍师傅去了前朝。

那一日,冷雨裹着秋风,高高在上的世家们愁容惨淡,联名奏报去军营任职的太子殿下,竟率兵擅自将世家的田产做了救灾之粮。

陆郁记得那日庄严的宫阙中,年少太子玄甲下的披风猎猎吹起,他语气铿锵道:“贵戚世家,良田千亩,黎民百姓却尚不能裹腹——如今那些粮食,已经到了百姓手中,他们人人都赞叹父皇恩德,此时收缴——难道父皇要让全天下都知晓京城世家谷物盈仓,却吝于救他们一命吗?!”

陆郁看向李御道:“殿下那时甚是孤勇,臣当时便想,若是臣能在您身后,您站得就更稳了。”

李御倒是第一次晓得此事,他听罢不置可否,淡淡道:“孤知晓你的心志,你想的是百姓,孤当时想的却是不能眼睁睁让外戚世家继续做大。”

对于生于权力漩涡的他来说,百姓是个很好用的幌子,他偶尔借用一下,达成自己目的而已。

爱民对他有利,他便爱民,若有一日事态相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另一种选择。

他和陆郁,也许本不是同行之人。

“臣理解殿下处境,自然明白殿下。”陆郁笑道:“但臣相信,您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史书上不乏所谓盛世之主,但效忠他们的臣子,却不一定有好结局。”李御望着陆郁,终究道:“就是孤是好君主,于你,也许并非益事。”

闻言,陆郁琥珀的眼眸一转,笑看向李御道:“怎么?难道殿下也想做鸟尽兽弓藏之事?”

他坦荡立于天地间,语气含笑云淡风轻,眼底却盈满持重的信任。

李御难免动容,缓缓道:“你我之间,定不会如此。”

陆郁笑道:“那臣便安心了。”

李御移开视线,眼底凝结一抹沉色。

最敏感的话都说了,他和陆郁之间还会有什么芥蒂——

只有那个碧色身影罢了。

望着雨幕,李御竟然再一次想到了她。

只是此时想起,倒和从前看到她时的情绪截然不同,脑海里掠过的那些疯戾念头,当下也并未再涌现。

李御望着雨中墓碑,心境渐渐平复。

此情可待成追忆。

等以后入了京,见她的时日少了,想必那些心思,便更会随风而逝,不留痕迹了。

*

按照计划,陆郁和绫枝本是要去姑苏,一同回家的,绫枝为了此时,倒期盼了很久,还和清露一起整理了小时候二人去过的地方,总是兴致勃勃的和陆郁畅想着那些地方的变化。

陆郁却渐渐沉下了面色。

若去姑苏,他们二人定然是要见陆家族人的,等见了族人,他当然可以直言相告绫枝是他的未婚妻,可如此一来,置毫不知情的母亲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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