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137)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只见今日的新娘子一身繁复婚服,襳褵长帯,薄妆桃脸,高髻束以金冠,冠首缀以东珠。琳琅翠石遮掩面容,珍珠腰带勾勒出她玲珑精妙的身姿。

最先珑月十分有精神,认真听着各位她都不认识的女眷嬷嬷们的口头教导,而后又是一群女性长辈的贺词,足足折腾到了下半晌,便是石头做的人也没了精气神。

好在很快便有宾客来喊,那女宾语气尖锐,含笑揶揄却也不叫人生厌,“燕王殿下亲自来迎亲了。”

珑月顿时精神了,她的手心生出了细汗,心脏抽动起来,仿佛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一直糊涂着的姑娘恍然起来,原来她不是回王府去与阿兄一同生活。

她是要嫁给郎君了——

只不过,这个郎君从小到大她总时常见着,阿兄阿兄的唤着罢了——

门前的常祯早已等候多时,他今日为讨喜庆,也换上了一身十分喜庆的朱红绣祥云纹方圆领大袍衫。

常祯宽广的后背,将珑月稳稳背上,脚步沉稳朝着外院踏去。

珑月从小被许多人背着长大,奉清,赤松,长汲,郗珣.......

说来,她与一群没有血缘的兄长们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常祯这位真正与她血脉相连,同父同母,本该再亲近不过的阿兄,却总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也许有些事情有些人,许是缘分少了些吧。

若是没有阿兄,珑月觉得自己或许会陪在李氏、常祯身边一辈子也说不定。

可谁让她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呢。

珑月对此并不会强求,更不会悲春伤秋,总是沉溺过往又没法子改变。

强求不来的东西,她向来都是一念即过。

血缘是世间最奇妙的存在。常祯背着珑月,对于这个陌生了许多年才认识不久的兄长,她在他背上并没有半分陌生感。

一切都仿佛格外的熟悉,自然而然。

她自然而然倚靠上了常祯宽广的后背,她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下巴搭去常祯阿兄的肩头上靠着。

珑月不禁软声叹道:“说来,我还是头一回叫阿兄背呢。”

常祯一怔,旋即失笑:“你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叫我背着你逛街了。”

十三年前的常祯,还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他那时在城阳一所书院读书,并不能每日往返常府,时常几日才能回府一趟。

他时常担忧,担忧自己几日不回去,妹妹就不认识自己了。

是以他一下学,连书院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下,一身素色牙白的衣袍,就要急匆匆骑着马往府里赶回去,去母亲院子里陪着妹妹玩儿。

连母亲都常常笑话他,以往从没见他这般的孝顺。

菡萏话说虽慢,认人却是不差,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

话都说不清的奶乎乎的小团子已经会扯着他的衣袖了,嘴里含糊嚷嚷“阿兄、阿兄。”

后来,菡萏开始展现顽皮的一面,成日嚷嚷:“要阿兄背,要骑大马。”

常祯对她幼年时期的记忆也到此为止了。

四周喜庆的颜色刺的常祯眼眶发酸,他与来迎亲的那人双眸对上。

那人身量直挺,身上喜袍惹眼,一双深眸剔透凌冽,与常祯对视片刻旋即便移开视线,落在常祯肩膀上的小脑袋上。

“珑月。”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纷乱的声音,小姑娘还是一下子就听见兄长在唤她。

珑月连忙伸手扯开珠帘,却被身前的常祯阻止。

“这可不能看!”

有什么晚上不能回去慢慢看?

珑月被常祯骂了,悻悻然不敢再动手,面上珠帘细密,几乎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不过她也能沿着珠帘下摆细小缝隙,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新郎——的靴子。

她虽看不见,却听得见。

耳边充着女眷们毫不吝啬的惊叹赞美,甚至不掩饰的抽气声。

以往众人爱护颜面,便是惊叹于男子容貌也万万不敢面露出来。

如今这日却不这般,喜庆的日子人们胆子皆是大了几分,且此处送亲的人多嘈杂,谁也不知是谁说的,一个个皆以打趣新郎的方式偷偷七嘴八舌。

“真是好生俊俏的新郎.......”

“老身虚活了七十岁,也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后生啊,还是亲王,新娘子当真是好福气。”

“新郎身量怎生那般高?脸生的又白又俊......”

又有人挥着帕子道:“新郎身上穿的喜袍真显得人俊,年尾我家小儿子也成婚,到时候给他也做一个这般样式的穿,我那儿子也生的好看,定然也不差分毫的。”

众人:...........

四周都在奏乐,新郎新娘在门庭前拜别女方双亲。

李氏便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送女出嫁的母亲。

她端坐正堂之上,静静望着门庭外的一对璧人。

常府与燕王府鲜少来往,平日里更是有几分避讳,李氏虽为燕王岳母,却也与这等年轻的亲王鲜少相见。

如今这日,她才得以仔细观详起菡萏要嫁的这位郎婿来。

“菡萏年幼,望王爷多让着她些,惟愿你二人日后和和美美。”李氏隔着人群,眼眶微红,终是送出祝福。

霞光映照在廊下新郎玉雕一般俊美的侧颜,他眉眼缱绻,朝着堂上常岱与李氏承诺。

“泰山泰水安心,小婿必不相负。”

拜别父母,珑月便被常祯背着入了婚辇。

喜帘喜扇一层层落下,掩住外头金灿灿的天光,珑月便也没什么顾忌,想亲眼瞧瞧队伍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俊俏新郎。

却不想逃过了常祯还有轿外随性的一众丫鬟喜嬷嬷们。

丫鬟们将她这个不守规矩的新娘往轿子里捉。

喜嬷嬷鲜红的发紫的口脂,掩唇轻笑,“新娘子别急,今夜入洞房再慢慢看!”

...

之后的一切,珑月都格外迷糊,她入了王府便被丫鬟们搀回喜房。

郗珣如今只怕还在前院招待客人。

锦思跑来给她送了食盒,打开食盒里头盛着热腾腾的三脆羹,另有一叠糯黄的栗糕,红糖麻团。

初春时节仍有些凉意,这些菜却仍冒着热气。

“王爷在前厅喝酒,被许多人劝酒,只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来,姑娘您先吃些垫垫肚子。”

这副架势倒是叫喜房里从外边请来的全福嬷嬷们惊叹起来。

“哎呦.....这满脸的妆,王妃娘娘如今可不兴吃啊,等会儿口脂吃了,又要重补,且如今移开喜床只怕也不吉利。”

锦思替主子将挡眼的面帘往耳后挽去,一面吩咐人抬着一方黑漆案几来,笑说:“那就不离开喜床,叫姑娘就坐在喜床上吃,如何也不能饿着姑娘。”

珑月眼前少了面帘遮挡清亮了几分,她这才能仔细瞧着置身的喜房。

室内四周红烛高照,周身层层叠叠的鲜红帘帐,金银线绣的百子千孙帐,触目望去福扇皆贴着囍字。

红烛映透着层层叠叠红帐,蔓地的红锦丝毯,只觉得苍穹都氤氲上了这份喜庆。

珑月上一回用餐还是在常府,李鸾趁着前院迎亲的功夫给她塞了一块桂花糕。

她动了动手袖,将袖边往上卷了两圈,便举着汤勺勺起一个沾满了红糖的麻团,一口咬下。

珑月喝了一盏热汤,只觉得唇齿生津,满身都暖呼呼的,如今又咬下糯软的麻团,忍不住夸赞,声音比她嘴里的麻团都要软糯:“好甜呀。”

她话音方落,新郎便从外室踏步而来。

他远远便听见小孩儿糯软的腔调,倏然间眉眼氤氲起了笑,一身红袍果真衬的他面若冠玉,叫着喜庆气氛一染,竟隐隐生出些靡丽癫狂来。

叫一屋子的嬷嬷丫鬟们都怔了片刻。

新郎这般快就回来了?

郗珣含糊问她:“什么好甜?”

珑月听到他的声音,犹如嗅到了肉骨头的小狗儿,连忙侧头朝着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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