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19)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太后见到这个才回京的外孙,连忙寻人给他搬来正榻,设在离自己最近的手边,满面红光地唤他过去。

郗珣面色温煦,笑问:“远远便听这边热闹,何事如此欢喜?”

太后便把方才叫人作诗的事儿说了一遍,说起那名十岁娘子做出的诗来。

郗珣目光移到那被叫到众人中间观摩的小女郎。

他面上寡淡,瞧着这位常姑娘秀丽的面容,不知缘故,忽的想起那远在天水的小孩儿来。

小孩儿怕是只比这小娘子小了两三岁,旁人已经能做出此等诗词,小孩儿却是个连练字都坐不住的——

郗珣眉眼含笑,心思已经走远,下决心回去后要严苛以待那小孩儿,成日嬉皮笑脸,坐没坐相,学问被人甩下了一大截。

心中却也所思,观这位常姑娘眉眼,却不似那小儿般清透,想必略有城府。

太后寿宴兴起,交杯引盏间寻人写诗,众人皆是唯恐出差错,亦或者想将此名头让出给齐家、皇室娘子,那些娘子文墨得了冠首,才是叫太后真心实意欢喜的。

这位小女郎却不解,想来城府纵有,心智却欠缺几分。

太后见郗珣神情平淡,便只以为是不喜这首诗,当即便叫人将那叠诗文拿来,将这选冠首的名头交给郗珣。

“叫哀家想起来,珣儿可不也是神童?你啊六岁年纪就能作诗了,来叫你来瞧瞧,哪首更好?”

便是连齐后与贵妃也顺着太后的意,叫郗珣来做这个裁官。

郗珣今日有意顺着太后,也不推辞,便接过內侍奉上来的纸卷,一张张翻看起来。

一群十二三岁闺中女郎被即兴考核的词文,自然有几分难以猝读。押韵与否姑且不提,多数用辞藻堆砌,猛地一瞧惊人,仔细观摩竟是读不通顺的词。

郗珣选来选去,最终从中挑中一张簪花小楷来。

上写着“椿庭玄鹤寿,岁与日月同。”

这张遗落最后的诗句,如今被郗珣捡了回来,不卑不亢,字句不夺目却可细品之。

“依我看,此句当属冠首。”

太后‘咦’了一声,眸中一亮,反复读了两通也道好,仔细想来也道好,“方才是哀家翻得快了,倒是将这文压了下去。”

一问来头,竟是班家的姑娘。

众人只道是莫怪。

便是那位家中出尽书法名家,五姐妹终身不嫁侍奉诗书,老父母非但不反对还感激涕零的那个班家。

太后也如同方才一般叫班家娘子出席上前问话,那班娘子是才从父亲从外郡游学回来,晒得一身漆黑,只眼珠子和牙齿瞧着白亮,方才坐在殿中角落一隅,竟没叫几个人注意起她来。

场中众人都被这小姑娘这副模样惹得发笑起来,有那些独有美容经验的夫人当即便要将祖传美肤方子传授给她,偏偏那班娘子的母亲一通哭诉,说自己熬了些祛黑汤药,自己这女儿偏偏不在意这身黑皮,嫌弃苦涩偷偷倒了去浇花。

“她是重口舌之欲的,宁愿这般黑着也不愿吃半分苦的,你们都别管她,就让她黑着罢了!”

一时间殿内笑的开怀,甚至忘了另一边孤单而立的常娘子。

常令婉看着只觉得自己冠首名头给了别人,到底年纪小心性有些不稳,一直倔强低着头沉默着,等了半晌没再等到贵人问她话,她委屈的退回席间。

“祖母,母亲,可是孙女作诗作的不好了?”

常老夫人虽心疼,却也不敢说起燕王什么,那句她听了也确实觉得不错,只安慰说:“元娘写的自然好。”

“那她们为何都不喜欢我......”

常老夫人听了这话,更觉心疼,将常令婉搂去怀里,“元娘无需在乎这些,满府上都最最喜爱咱们元娘,你是年岁小了些,那班娘子比你还大两岁呢,等再过两年,你定然能争个第一。”

只李氏面色有些苍白,方才侯夫人的对话她并非没听见。

说什么亡女的话......

那孩子的面容其实她早已压在心底许久不敢想起,每每一想起便是肝肠寸断。

可被这番一说那孩儿的面容又浮现出来,小小的软嫩的孩子,比起她兄长幼时的安静不同,那孩子总是软嫩的,明明口齿不清,却总有说不完的话......

李氏有些奋力的想抓住什么,最终握住旁边令婉的衣袖,“输了便输了,常家无需你挣来什么名头......”

她望着面前的长女,有些无力的说道。

......

六月初二,等燕王返藩时,已是盛夏时节。

苍穹四处火云如烧,烁玉鎏金,窗外数十株茂盛树叶,蝉鸣不断。

金丝竹帘之后,女婢在一旁摇着绢扇,柔风飘过冰鉴化作阵阵寒雾,吹入内室正伏着桌案玩闹的一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着满身绿缎织金轻薄的绫罗小衣,小小镶嵌着玉石玛瑙的小鞋子上糊满了泥巴。

她头发乌黑,梳着双鬟,奈何人不老实,早晨婢子梳的再规整的发,到了晌午时,额角鬓角皆是细碎软毛东倒西歪,有些还染湿了汗贴在双颊上。

小姑娘方才从酷暑里回来,一张脸被晒得红扑扑,圆鼓鼓的嘴里含满了一口乳酪冰,她尤嫌不够凉爽,拿着自己的胖手往脸上扇风。

“姐姐,扇的再快一些,好热好热。”

给她打扇的婢女见此不经嗔怪起来:“姑娘莫不是从泥巴里打滚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小姑娘只笑嘻嘻的不说话。

女婢几个低声说起:“姑娘这会儿玩够了便快些练字,免得主上来查。”

小姑娘跟着长兄身后学了足足大半年过后,才正式被臧浮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徒弟,入了学堂。

懵懂无知的小孩儿也踏上了成长必备的苦难生涯。

长汲从屋外走了进来,脚步较之以往快了几分,他连忙朝着里头坐没坐相的小孩儿通风报信:“姑娘快去写字,奴才听着主子那边停了声儿,怕要过来了。”

哪用的着长汲提醒,珑月人小鬼大,耳根最是灵,她远远听见那道轻缓从容的脚步声,连忙推开才吃了几口的冰酪,握着笔急匆匆往塌上端正坐着。

还没坐稳那脚步声便来到了门前。

小孩儿只当做认真学习,没听到旁的,提着笔奋笔疾书开始写字。

纵然先生对她的要求并不如对教导郗琰来的严厉,可也着实不轻松。练字,诵书,作画,课业总排的满满当当。

脚步踏香而来,停落于小孩儿身后,半天再没动静。

小姑娘很快便坐不住了,偷偷摸摸的扭头去瞧兄长。

郗珣正垂眸看着珑月写的字,修长的眉蹙起,似流水溅玉盏的嗓音有些低沉,问她,“珑月,你课业完成的如何?”

一副要检查这两月所有课业的模样。

小姑娘吓得心砰砰的跳,乌黑瞳仁里眼泪汪汪,奶声奶气的撒娇起来,就是不肯交出课业来。

“阿兄阿兄,手疼......”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手疼,是被臧浮拿着板子打的。

对待不听话的孩子,他总会打手心,可郗珣听说了臧浮喜好体罚人之事,特意吩咐过他不准动手,是以珑月平安度过了初学时候,虽调皮,却从未有人打过她。

奈何郗珣一走,臧浮被这小姑娘气的昏了头,便抄着玉板将她和郗琰一并打了。

郗珣如今打定主意好好管教小孩儿,自然半分不退让,他淡淡道:“先生为何打你?”

自然知晓,是她告病,玩的开了,半点没将课业放在心上。

这几月功夫郗珣入朝,小姑娘见到兄长竟然不带着自己走,心中难免有闷气,随着长汲在内的一群替她遮掩的奴婢们告假了许久,屡屡不去学堂,什么功课都没写。

后来啊,爽快是爽快了一阵子,可后来就挨打了。

玉做的尺,臧浮足足打了她七下。

小孩儿高高举起手心,示意阿兄看她那早已消肿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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