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196)

朱瑙被他追问得不胜其烦,趁着今日是公休日,便说带他出来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钱青还以为朱瑙要带他去见什么高人呢,结果……就被他带到茶馆来了。

钱青这叫一个郁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茶馆还用得着朱瑙带他来?

两人在茶馆的雅间里坐定,朱瑙要了两壶茶和一些瓜子点心,茶馆的伙计退出去的时候,朱瑙特意让他留着门。这门一敞着,楼下闹哄哄的议论声便全清晰地传进雅间里来了。

“哎,你们说何大将军这一死,那些狗太监会不会从此就得势了?”

“天呐,要真让阉党得了势,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想咱们辛辛苦苦劳作,挣的钱都让那些没鸡霸的污糟货给花了,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朱瑙乐呵呵地磕着瓜子,对钱青道:“跟你一样操心的人还挺多的么。”

钱青呵呵干笑。

说实话,打从听到这消息之后,钱青都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倒不是他对何大将军有什么憧憬之情,可至少在这蜀地之中,老百姓们普遍都对阉党抱以仇视。这一来身体健全的人往往都视少了个零碎的人为异类;这二来,成都府里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作为阉党的成都尹袁基路,那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除了横征暴敛和强抢民女之外就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官员会干的事。而作为士党的卢清辉,不说是个多好的官吧,起码在袁基路的衬托下,还有个官样。这两个人,也挺像大多阉党与士党的缩影。

老百姓们都很担心,万一阉党一得势,卢清辉这样还有点人样的官员被撤职,全换上袁基路那样的,大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钱青一面叹气,一面瞧着朱瑙。见朱瑙丝毫没有忧心的模样,他忽然来了精神:“州牧,难道说何大将军的死,未必是坏事吗?”

“我瞧着还是挺坏的。”朱瑙笑一笑,又抓起一把瓜子,“不过你倒是不必操心。”

钱青不解:“为什么?”

朱瑙磕着瓜子道:“反正坏事也变不成好事。”

钱青:“…………”

楼下的人仍在慷慨激昂地讨论着。

“你们也别想的太坏了。何大将军是死了,可那些士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反倒觉得,何大将军这一死,很可能会让那些士人团结起来。他们群情激奋,一鼓作气就把狗太监都给扳倒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希望起义军早点打到京城里,进宫把那群狗太监都给杀了!”

钱青听着这话,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何前这一死,莫说那些士人,就连百姓都群情激奋。若是士党能趁着这口气崛起,或许此事还真成了一个助力。

朱瑙却一面喝茶一面摇了摇头,像是觉得那人说得很无稽似的。

谈话仍在继续。

“我怎么想都觉得何大将军是被那群宦官给害死的!他从前没病没灾的,怎么死得那么突然?”

“就是啊!今年年初的时候不是说皇上病重吗?肯定是那群阉人怕狗皇帝死了,他们没了靠山,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把何大将军给杀了!”

老百姓对阉人痛恨至极,话题一时偏离到何前的死因上,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痛骂着太监。此时忽有一人插话道:“你们都弄错啦!何前才不是被阉人害死的,那是士人放出的消息迷惑你们。何前真正的死因朝廷是绝不会对外公布的。”

人们顿时被这卖关子的家伙吸引过去,忙问道:“真正的死因?你快说,是什么?”

那人道:“真正的死因……何前他,是自杀的!”

“什么?!”

此人一语激起千层浪,茶馆里顿时一阵沸腾。

“自杀?不可能!”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为什么要自杀?”

“就是啊,何大将军怎么会自杀?”

那人或许是做了什么噤声的手势,喧闹声渐渐小了一些。那人这才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你们想想,那群官军打仗打得一塌糊涂,年年镇压起义军,年年镇压失败。今年连晋州都让起义军给占了——晋州啊!起义军再往南走几百里,那就要打进京城了!”

喘了口气,接着道:“仗打成这屎样,何前他身为大将军,岂可推卸责任?皇帝要罢免他的大将军,北方的百姓对他怨声载道,就连他手下将士因为连连吃败仗也快闹着造反了!你们想想,何前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所以他一时想不开,就在自家院子的歪脖子树上挂死了……”

茶馆里安静了片刻,很快又是一阵喧哗。

“你你你,你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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