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644)

朱瑙眨了眨眼,端的理所当然:“我同你还用得着客气?”

这名单到底是自己给出去的,总不好再讨回来。谢无疾只能咬牙应下:“好。可若我将来后悔,你得拿别的还我。”

朱瑙将名单推到案头上,奇道:“你想要什么,先说来听听。不过谢将军是知道的,我这人不做赔本的买卖。今日若赔了,也是为了明日再赚回来。”

谢无疾没说话,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有节律地叩击着,嘴角很浅地勾了一勾:“你不肯赔,我也不想亏,那这笔账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才算得清。”

没等朱瑙再说什么,他起身道:“你再看看吧。我该去巡查阵地了。”

朱瑙没有相送,谢无疾带着午聪走出了营帐。

其实谢无疾将人才举荐给朱瑙,朱瑙若真肯委以重用,这些人毕竟是谢无疾帐下出身,难说日后会不会仍然心向谢无疾。是否举荐真正能堪大用的人才,是谢无疾的诚意;是否重用,有多重用,又是朱瑙的诚意。这两人间但凡多一分猜疑与忌惮,少一分默契与信任,此事都不能成。

可若是此事成了,往后谁想要再拆了他二人,怕是难于登天了。

午聪跟着谢无疾从帐内出来,不住偷眼打量谢无疾。

谢无疾有所察觉,瞥了他一眼。

午聪忙停下脚步,赧然地摸了摸鼻子。

谢无疾也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盯着他瞧。午聪被瞧得心虚不已,终于道:“我、我只是觉得,这两年来,将军愈发的……愈发的像个人了。”

谢无疾皱了下眉头,也不知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他以前不像人,却像木头么?

午聪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忙找补道:“我是说,将军愈发有人情味了。前些年,我还曾怀疑过,将军是不知喜怒哀乐,缺少七情六欲的。”

这么说其实仍不贴切。寻常人又有几个能断绝七情六欲?便是修行多年的和尚也做不到。只是从前的谢无疾天性如刀,喜乐比常人淡薄,戾气却较常人深重。这两年来,渐有改变。

午聪十分忐忑,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谢无疾不快。可谢无疾既不像是高兴,也没有为此不悦,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

过了片刻,谢无疾问了个叫午聪十分意外地问题:“那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午聪并不由愣住。谢无疾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常言慈不掌兵。为将者若不够很绝,若心怀恻隐,反而难以胜任将职。谢无疾自是没到那个程度,不过戾气较从前却有减少。对延州军而言是好是坏他并不知道,但对谢无疾自己来说……

午聪小声道:“将军比从前笑的多了些,似乎开心的时候也多了。至少于将军而言,是桩好事。”

谢无疾有段时间没有应话,过了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午聪本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或是问点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走吧。”谢无疾拔步,向着拴马处走去。

=====

大玄天寺的天王殿内,此刻正鸡飞狗跳,满地鸡毛。

由于玄天教面临缺钱的窘境,前段时日,张玄召集众职事,商议了一些尽快敛财的方式。于是就在几日前,张玄在城内开办了一场祈福祭礼。

所谓的祈福祭礼就是张玄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开坛,声称自己当日将会做法,所有前来参与祭礼的信徒都会福泽加身。自然,前来参与的信徒都需要缴纳钱财珠宝,以表达自己对师君的敬重与感激。

这不是张玄第一次办这样的祭礼,去年在他刚刚占据了延州后,玄天教的声势达到顶峰,他在那时办过一场类似的祭礼。各地的信徒们闻讯后纷沓而至,差点挤破汾阳城。连续七日开坛,张玄一举募得近五万贯钱财和大量珠宝玩物。

然而才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张玄这一次开坛,连续五天时间,居然连一千贯钱都没募到!

原因其实有不少,这一次祭礼举办匆忙,没有提前许久四处宣传,而汾阳城又正在戒严,各地的信徒赶不过来,所以他们只能针对汾阳城内的信徒。可即使有这诸多原因,玄天教的职事们也必须承认——玄天教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们正在逐渐失去人心。

原定祭礼是要办七天的,却只办了五天就提前结束了,因为从第三天起,还来参加的百姓已经寥寥无几。再办下去,反而丢了玄天教的脸面。

没有筹集到预料中的钱款,玄天教里的职事都急了,聚在天王殿里,围着张玄,七嘴八舌地出各种各样的主意。

“不如这样,咱们开始兜售仙位。只要信徒交了足够的钱,咱们便给他们发一个牌位,就说这牌位是施了仙法的,只要他们死后带着这牌位一起入葬,就能在七七后飞升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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