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669)

可虽说从简,该操办的事情总还是不少的,各地派来的使者、送来的贺礼更是数不胜数。汉中一地已有百十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老百姓们忙忙碌碌,朱瑙就更加繁忙了。

每天摆在案头上的公文堆成一座小山,各地减税、赈灾的批文、各地官员的任命书、边防的军饷调拨、敌军的动向……小山刚消灭一座,转瞬又堆起三五座来。

没奈何,朱瑙也只能一大早天还没亮起来就批复公文,天黑之后仍然挑灯夜读,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屋歇息。

这天朱瑙又在殿内批阅公文,惊蛰走进来通传:“公子,外面……”他话没说完,顿了片刻,忍不住一哂,重新叫道,“……圣上。”

朱瑙被他正儿八经的一声“圣上”叫得忍不住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摆手道:“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惊蛰反倒有些不大乐意:“可我喜欢这么叫。”

朱瑙只能以牙还牙:“好吧,程校尉。”

惊蛰:“……”

——如今他也被朱瑙提拔为了禁军校尉,从先前掌管百余人的卫兵变成如今掌管上千人的禁军了。

“公子。”到底是惊蛰率先败下阵来。

“乖。”朱瑙笑眯眯地问道,“有什么事?”

惊蛰这才想起他来通报的目的,忙道:“公子,谢将军到了。”

朱瑙微微一怔,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快让他进来!”

朱瑙从延州回了汉中后,谢无疾并没有立刻跟过来。他先前被玄天教攻下了延州,致使人心动荡。后来延州城虽然失而复得,对北方各地仍免不了有些影响。因此这几个月来他留在北方,也对各地的驻军和主将进行了一番调整,重新巩固了西北的防务。直到今日,他才终于赶到汉中。

惊蛰退出去后,不多时,谢无疾风尘仆仆地走上殿来。

几月未见,谢无疾看起来比先前憔悴不少。他的肤色似是天生晒不黑的,白净依旧,可两颊却比先前略凹陷了些,眼底竟是血丝,下巴上满是轻茬。因连日赶路的缘故,他身上披了一层尘土。他习惯了雷厉风行,入宫时也未被要求解除兵刃,远远走来,不像来上殿觐见的,倒似是要赶赴战场。

许是他这尊煞神的模样,让守在殿外的禁军们吓了一跳,犹犹豫豫想要上前阻拦,让他交出佩刀。惊蛰低声下令,禁军们又退了回去。

朱瑙迎到殿门口。

当看见朱瑙的身影,谢无疾身上的戾气瞬间如冰雪消融般瞬间化开,大马金刀敛去,化为一丝疲态。

朱瑙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问道:“你有几日没合眼了?”

谢无疾答非所问:“还好。”顺手接下佩刀,支在殿门外。

朱瑙拾起他的佩刀,随手揣在手里,牵着他一起上殿,笑道:“他们见你这样子,怕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无疾摇了摇头:“只是赶路有些累了。”

其实若他真要来兴师问罪,也是师出有名的。朱瑙称帝的决定有些仓促,做决定前,也向各地发了公文,询问各地的官员意见和民情。蜀地自然没有意见,非但没有意见,不少人早就盼着他称帝。关中等地的官员和百姓也不会反对。唯一比较棘手的,其实是谢无疾那里。

有许多部将对谢无疾的期望一直很高,上不设限,下……至少不只是一个征北将军。因此消息传出后,每日都有从各地发来劝谢无疾的书信,有不甘心的手下,也有居心不良的敌人。是以谢无疾才在北方多耽搁了一段时日,便是为了料理这些麻烦。

不过当初收到朱瑙询问的来信时,谢无疾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回的信里只有一个字——“可。”

两人走入殿内,谢无疾刚想问朱瑙这段时日的情形,还没开口就看到堆满了半座宫殿的公文,着实吃了一惊,再看朱瑙时的眼神就免不了有几分同情——只怕朱瑙最近这段日子过得比他还要糟心。

当皇帝也并不容易……

坐回案边,朱瑙拿起笔,道:“你先等等,我把这几份看了。”

他手边还有一小摞,是急着批复的公文,批完了今日便可休息。至于那些堆得跟山似的,都是些不甚要紧的内容,慢慢看也不迟。

谢无疾示意他随意。

朱瑙开始继续批阅公文,谢无疾靠在一旁休息。他看见地上摞着一堆敞着的公文,显然不是什么机密要务。他百无聊赖,随手拿起翻了一翻。

他翻开第一份奏章,只见上面写道:“……圣上初登大统,乃举国欢庆之大事。圣上当趁机时机广罗天下美女,充盈后宫……”

谢无疾:“……”

他看了眼上这份奏书的小官的名字,扔到一旁,又拿起第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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