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806)

然而帝位即将易主,让他们感到忧虑的,主要还是他们自己的前途。

“田公怎么就这么降了呢?”一人忍不住出言抱怨,“他这一降,叫我们可如何是好?”

“是啊……”另一人出言附和,“纵使战况艰难,田公为何不先退回徐州,与我们共商对策呢?如今他轻而易举归降了,蜀人却会如何对待我们?”

席上众人面色愈发沉重。

他们中的不少人对于田畴都有怨言。怨言不在于田畴叛梁投蜀——梁国大势已去,陶北又令人寒心,叛了也就叛了——而在于田畴投降得太快,没有事先跟他们商量。

他们身为田畴的部下,前程都系在田畴的身上。如果田畴都不能得到朱瑙的器重,那他们这些部下就更别说了;可就算田畴被朱瑙重用,他们能否得到朱瑙的信任也不好说。蜀国不缺兵马,他们又不是朱瑙的嫡系,被猜忌打压在所难免。他们这么多年可是亲眼看到陶北是怎样对待那些降卒杂兵的!

原本如果田畴能先回徐州,他们拥兵自重,和朱瑙好好谈谈条件,没准大家伙能共谋前程。可田畴这一降,他们就非常被动了。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撇开田畴,在徐州自立,照他们的想法去和蜀军谈条件,甚至有可能先打上几仗,让蜀军知道他们不好对付,不得不用高官厚禄来安抚他们。运气好的话,也许他们能谋到一个不错的前程,当然运气不好的话,也有可能粉身碎骨;另一条路,就是相信田畴已经为他们做好了打算,不争不抢乖乖听话,任由蜀人安排。

两条路,都有风险,也都有机会。

帐内的气氛愈发紧绷了,军官们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主座的肖嘉。田畴走后,目前徐州兵马大权就由肖嘉代为掌管。

过了良久,肖嘉终于缓缓开口:“徐公为人深谋远虑,多智善断。他并非为蜀军所擒,而是自愿投诚。他既这样做,必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徐公……”

在座一片沉默。

肖嘉说这些话。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挣扎的。他们所处位置越是高,需要考虑的越多。这些年他们立下了赫赫功劳,却也结下了不少仇家。他们害怕不能得到蜀人的善待,除了舍不得放弃手里的权利之外,也因为一旦放权,他们很可能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可这些人毕竟都是田畴的心腹,这么多年下来跟田畴也算情谊深厚,田畴平日待他们可不像待那些杂牌军似的无情。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田畴的确为他们谋好了后路……

“要不……”

忽然有一个人开口打破沉默,众人纷纷向他看去。那人顿了一顿,道,“要不,我们向南进军,先攻下淮南,然后顺淮河、泗水而下,两面夹击淮安!只要取得淮南与淮安,我们就可随时剑指江宁!等蜀帝平定梁国后,下一步必然会图谋陈国。我们为蜀帝献上这份大礼,就不怕他不善待我们这些弟兄!”

这话说的众人一愣,顿时有数人眼睛亮了起来。

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思路。如果靠拥兵自重来威胁朱瑙,纵使最后朱瑙服软,给了他们高官厚禄,但心里难免会有芥蒂。等天下太平以后很可能还是会伺机除掉他们。但如果他们能为朱瑙立下军功,朱瑙就不敢不善待他们!这不仅是他们立功后能让朱瑙相信他们的忠心,更重要的是朱瑙如果不奖赏功臣,情理上说不过去,也会打击其他臣子的积极。

连肖嘉也点头道:“这主意不错!那陈国的军队尽是些绣花枕头,不堪一击。且他们如今视我们为盟军,必然对我们缺少防范。只要我们出兵,胜算极大!不过……若真要用兵,我还是先向田公请示过,再做决定吧。”

此事到底事关重大,万一朱瑙早有规划,他们贪功冒进,也有可能破坏了朱瑙的大计,反而弄巧成拙。

不过想到了主动请战这个主意,让他们对自己的前景有信心了不少。说到底,还是因为朱瑙这么多年早已将他胸襟开阔、知人善用的名声传遍天下,让人们不那么抗拒投入他的麾下。若换成陶北之流,只怕这些徐州兵为了自保,是绝不会乖乖归顺的。

最先提出向江南进兵的军官道:“即便我们要请示田公后再出兵,我们也该先做好战前准备。眼下加紧练兵了,还得派探子先去淮南、淮安等地查明陈军的部署……”

“没错。”军官们纷纷点头同意。打仗从来不是说开战就开战的,谁的战前准备做得更充分,谁就更有机会获胜。

事不宜迟,众人连忙拿出地图,研究起淮南的地势,商讨用兵的计划,并分配起任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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