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102)

作者:夜雪湖山 阅读记录

檀琢却又递上一份宫门抄,“阮将军写给你的信。”

冰绡缓缓展开,就见左页写着《阮信与不孝女冰绡恩断义绝告天下书》,右页短短几行字,白话行文,确然是父亲的语气:

不孝女冰绡听着,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若自行了断,尚可全父女之情;若苟活于世,阮家再没你这个女儿。你自幼顽劣,既不曾学成才艺博得贤名以愉父母之心智,又不曾端茶倒水侍奉起居以养父母之口体,仰仗慈恩,衣食无忧,惫懒无知,处处惹祸。还不自裁以谢父母,更待何时?切切。

落款处两个字,阮信。

冰绡失声痛哭,出嫁那日,是她自己说的,“女儿自幼顽劣,既不曾学成才艺博得贤名以愉父母之心智,又不曾端茶倒水侍奉起居以养父母之口体,仰仗慈恩,衣食无忧,惫懒无知,处处惹祸……”

父亲一字不落,全然都记得。

父亲是想告诉她,好好活着,名节事小,生死事大!

檀琢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你父亲的意思……你明白么?”

冰绡将头埋在檀琢胸口,拼命地点头。

过了半晌,她又闷声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罢又哭,哭中带笑,哭笑不得。

悲欣交集之际,泪与笑是一样的,最本能的发泄方式,却又都不能达意,就如小兽受伤后的嗷嗷哀鸣,它一定也很委屈,可是它只会嗷嗷叫。

一瞬之间,冰绡忽然就有了理解复杂情感的能力。

父亲的信彻底结束了她天真烂漫的豆蔻年华。

高大的杜仲下,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紧搂着身量纤弱的少女。在这蜀地与云州接壤之地,以此为界,往后就再也没有她父兄的荫蔽了。

“阮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待她好的”,檀琢心道。

尽管这一切都始于一场临时起意的阴谋,可一遇斯人,偏偏诡计里生长出真心,所以才有了之后那么多不由自主的“临时起意”。

她埋头在自己胸口抽噎,檀琢觉得自己的心胸都被那抽噎填满了。

他紧紧拥着她,他们两个之间仅仅隔着两层薄薄的春衣,还有他怀中藏着的,另外一册宫门抄。

那是关于阮七的,他不能再给怀里的人儿看了。

提亲

冯蘅一到阮七门前就碰了软钉子,把守在门口的小厮就跟等着她一样,一脸为难道:“冯大姑娘,我们少爷真不在家!”

冯蘅心知这是假话,她刚才明明听见房间里面有走动的声音,在阮七书房里,不是他还能有鬼不成?

“没关系,既然他不在,我就进去等他,让开!”

冯蘅素来知书达理,言语亲切,举止温柔,鲜见今日这样的胡搅蛮缠。

那小厮是个实心眼,一见冯蘅这样也恼了,“我说冯大姑娘,您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非要死皮赖脸地进男子书房,您觉得合适么?”

冯蘅三番两次上门已是将下辈子的勇气都用尽了,此刻被一个下人指着鼻子说“死皮赖脸”,她顿觉面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眼里涌出泪意。

小厮见她这样,终究忌惮她的身份,也不敢再说别的,只端起膀子道,“您请回吧!”

心里却是十分瞧她不起的:女人嘛,就算是相府千金,上赶着也掉价。

冯蘅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她只是想不通,为何世人要待女子如此苛刻,凭什么女子就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呢?

今日阮七这堵南墙,她非要撞上去试一试,若他果真郎心如铁,她冯蘅绝不再做纠缠。

“阮七你听着,我知道你在里面,若你也觉得我……死皮赖脸,因此看低了我、瞧不起我,你就继续躲在里面别出来,冯蘅往后绝不再自讨没趣。若你不是这样想,就把门打开,我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若你对我无意,我亦绝不会再来叨扰!”

冯蘅脸上的热血全都涌上了头,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说完,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小厮一脸震惊,好像这番石破天惊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似的,他倒替冯蘅脸红起来了。

初夏的熏风吹过庭院,捎带着将绵绵的柳絮往人皮肤上粘。

冯蘅将额上的一丝拈到手里,忽然想起了那句“一春情绪空撩乱,不是天生稳重花。”

她轻轻将掌心的柳絮吹起,幽幽地看着它盈盈飘向庭前的莲池,若到柳絮落到水面时阮七还不出来,她就不会再做这有意落花,一味地苦待无情流水了。

柳絮与水面堪堪一掌之距时候,“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阮七双手垂于身旁,静静地站在门槛里侧,脸色苍白,神情莫辨。

冯蘅刻意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教它看向阮七那只空荡荡的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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