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108)
檀瑞起身走到恩远王马前,低声道:“父王息怒,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恩远王叹了口气,拍了拍檀瑞的肩膀,“也罢!你说的对,他犯下的错自有国法处置!犯上作乱,欺君罔上,罪行当斩!”
“父王!”
“不必多言!来人,将孽障押进囚车,游街一周示众,午后刑台问斩!“
“父王三思!”
“王爷三思!”
乌压压金灿灿跪倒一片。
只有两匹白马和地上的一个血人站着,冰绡哆嗦着,恩远王的目光也如黄铜鞭,将冰绡抽打得皮开肉绽了。
似是感受到冰绡的恐惧,檀琢冲冰绡摇了摇头。
冰绡咬紧牙关,紧紧地握住缰绳,堪堪止住了想要策马逃命的冲动。
檀琢咧嘴笑了笑,目光里尽是赞许。
恩远王将他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阮氏。”
冰绡不喜欢这个称呼。她哆嗦着要下马,檀琢抬了抬肩膀,脖子上的黄铜枷暂时充当了他的手臂,扶了冰绡一把。
好烫,冰绡抬眼,又与他对视了。
心里定了定,冰绡俯身下拜,“民女冰绡拜见王爷!太师阮信已昭告天下,与民女断绝关系,所以,”冰绡顿了顿,“民女只是冰绡,不是阮氏。”
“哦”,恩远王点头,“起来吧!”
又吩咐左右,“来人,扶阮氏上轿!”
冰绡皱眉看过去,她怀疑恩远王是不是聋了。
檀琢嘴角扯了扯,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放心吧小丫头,你的小命保住了。”
冰绡很想再问一句,那你呢,你一会可就要被砍头了呀。
檀琢却利落地上了囚车,套着黄铜枷的脑袋左右晃了晃,有一种不知死活的纨绔感。
冰绡心里酸涩:想必他心有成算,自己何必为他担心?他就是个三番两次将自己掳走的狗贼,为什么要担心他,岂不是平白犯贱?
世子归来,先是被亲爹打了个半死,随后又被关在囚车里,套着巨大的黄铜枷锁,在烈日下游街示众。
二公子檀瑞斯文秀气,雅人深致,骑黑马随父王身侧,一脸忧心忡忡。
檀琢渴了,高喊“喝水”。
随车的兵士去街边汲水,檀瑞道:“父王,兄长口渴,我去服侍喝水。”
恩远王淡淡道,“不准去,渴死那个孽障!”
“父王……”,二公子面露难色,孝顺父亲和友爱兄长相互矛盾,真是教他左右为难。
汲水回来的兵士听到这话,也不敢再给檀琢喝了。
冰绡的轿子紧随恩远王后,将这话听得分明。
现在她又觉得,恩远王不仅聋,还瞎,檀瑞如此作态,他就看不出来么!
也罢,在云州,檀琢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檀琢死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冰绡想,自己并不是犯贱心疼掳走自己的狗贼,而是为自己的往后做打算。
“停轿!”
冰绡的嗓子尖,轿夫听到了,恩远王也听到了。
见王爷无所表示,轿夫便依言办事。
冰绡问汲水的军士接过水囊,回头走到檀琢的囚车旁。檀琢站在车上太高了,她够不到。檀琢的脖子套着枷锁,又没法蹲下,这水只能看着,却喝不到嘴里。
亏得她身子养好了,小时候又是个惯于爬山上树的,快跑几步助力,一伸手扒住囚车的木头栏杆,人就站了上去。
“快喝!”
檀琢的俊朗的面孔已然狼狈极了,面无血色,偏又被烈日灼得泛红,嘴唇苍白干裂,眼睛半张半阖。
冰绡不忍细看,将壶嘴递到他嘴边,“喝吧!”
檀琢渴急了,就着冰绡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袋。
“你慢点!”
他喝了水,有了力气,眼睛全睁开了。“哭什么?心疼我?”
冰绡不想理他,“还喝不喝?”
檀琢点头,“手往上点!”
冰绡依言握住壶嘴,檀琢的嘴巴一偏,干燥的嘴唇碰到了冰绡白嫩的手指。冰绡觉得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松,水壶咕咚一声落到了囚车里面,余下的半壶水都洒了。
檀琢笑,眼睛放出狡猾的光,好像刚才喝水的不是嘴巴而是眼睛。
“不要脸!”
冰绡小声骂了一句,扭头跳下车,直接钻进了轿子,“不要脸,渴死他才好!”
脸上不知何时流出的两行清泪全都被太阳晒干了。
也不知道这街何时能游完,刑台又是在哪里。看檀琢的意思,一会肯定得有人骑着快马来喊刀下留人。只是但愿,这人来的别太晚,若是脑袋都掉了再来,可就太造孽了。
冰绡心中惴惴不安,满脑子胡思乱想,她忽然想到西都店主人和店小二那两颗圆滚滚的头颅,若是檀琢……啊,千万不要是檀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