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19)

作者:尾巴富商 阅读记录

忽然,朦胧之中,感觉有人靠近,眼睛一睁,是个红衣小鬟,正拿湿帕给他擦手。

不及多想,薄老三飞起就是一脚。

“你个蠢玩意儿,爷的手也是你能碰得的?把爷的好手气擦没了,明儿剁了你的狗爪子!”

阒静的庭院里,只有如雷的打呼声和小丫鬟的隐隐啜泣。

此刻,河倾月落,窗外玉兰高树,在青砖地墁上,洒下一地花影。

熬了大半夜通宵,在第三遍鸡鸣时,西府后门上终于来人。

“旺儿,怎么样了?”

对了,这个旺儿就是老白给她找来的“赌徒”,不过比平常所见的“赌徒”还要更精于此道些——这位是赌坊的伙计,听说是老白的一个远房侄子。

“大奶奶放心,鱼儿已上钩了!”

许青窈一笑,“那就好。”

顺手塞过去一个锦囊,旺儿顺手掂了掂分量,却是空的,一抬头,对上许青窈了然的笑脸。

旺儿不禁有些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背过身解开一看,却是张银票,足足有三百两。

赶忙跪在地上,“多谢大奶奶恩典。”

“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记着。”

旺儿竖起两只耳朵,恨不得将字挨个儿刻在耳廓子上,听完,郑重其事道:“奶奶放心,这次务必要叫这个薄老三永世不得翻身。”

“辛苦你,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定不负奶奶所托。”

*

话再说回薄老三,翌日,此人睡到日上中天才起来。

赌坊一般是夕阳落照时分才打灯迎客。

薄老三悠哉游哉用过下午饭,赶忙换上压箱底的荔枝红缎道袍,戴上貂鼠帽套,蹬一双崭新天青纻丝白底鞋,雇了一领四人大轿,朝长盛坊去了。

旺儿早等在门口,此刻见了,亲热迎上去,呵腰蜷背,将薄贵一路延请至楼上雅阁。

“局早攒起了,就等着您了。”

薄贵进去一看,果然有三人临窗而立,此刻正背对他,引颈遥望后院的扶疏草木和玲珑山石。

“薄三爷到——”旺儿拉长嗓子吼了一声,给足了薄贵面子。

几人闻声转过身来,都是生意人装扮,稳妥中透着豪奢,有分寸的显山露水。

薄贵抱拳,“几位爷久等。”

三人各自还礼,“久仰久仰。”

听声音确是外地客无疑。

用过茶,略微话过温寒,几人在一张黄花梨木八仙桌前坐定。

旺儿掏出一个豆荚样的象牙盒,从中倒出四枚玲珑剔透的骰子来,做工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把哪位爷坐庄?”

“我先来!”四人之中那位面白体宽年龄最长的,慷慨答道。

“推牌九,打天九,还是抢快,赶羊?各位爷中意哪个?”旺儿侍立在一旁,呵腰问道。

“推牌九!”倒有两个人异口同声。

“各位爷是英雄所见略同。”旺儿奉承道。

几人也都会心一笑。

薄老三本不是个慧的,推牌九这种费神的玩法,对他来说本是有点强人所难,但箭在弦上,此时是不发也得发了。

没想到,第一条推过,薄老三就吃到了庄家的赔注,算上那照规不推的末条,一方推完,他成了最大赢家。

几人此时才算入了港,旺儿识趣地将窗帏阖上,防外面天光扰人兴致。

注越下越大,倒把薄老三喂了个饱,哄得他的赌性也越发饕餮。

轮到薄老三作庄家,他的运气越发好,吃多赔少,把把都进账,推到末条,按例要重新洗牌,薄老三却不依。

“我要推末条!”

旺儿下腰提醒,“这一条是荒腔走板的末路牌,爷还是不推为好。”

薄老三以为人家是看轻他,脾气反而上来了,“各位都是走江湖的,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闽人的这样一句话,‘爱拼才会赢’,以小博大,说的就是这道理。”

“庄家有多少?”座中有人问道。

薄贵点一点数,“四百两。”说完全都推到下门,看样子是铁了心赌到底。

这一下很是一步险棋,要么赢得翻番,要么输个精光。

众人心都跳起来了。

骰子一掷,一翻牌,竟然是“人牌”加“钉子”……

对面则是一副“天九一”。

薄贵输了。

直到钱都被瓜分完了,薄贵还在纳闷,算得好好的“无名二”,怎么摸到手里就成了“人钉一”呢?

大名鼎鼎的薄三爷当然不会知道,这几位所谓的“客商”,那都是外地赌场上的老把式,方才是合起力来给他喂牌,他这么一个雏鸟,在这几只秃鹫的爪下,能留几根杂毛就不错了。

“不行!咱们再来!”

到嘴的鸭子飞了,哪能甘心,薄贵闹着就要再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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