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死后她家暗卫疯了(9)
“阿让。”
年岁不过十五的小主人坐在榻前,拇指还带着用于骑射的武扳指,她叫了他进来,却兀自对一面铜镜发了好长时间的神。
片刻沉寂后,她招手,命他再走近些。
“张嘴。”
他听令,嘴里被塞进一块东西,指盖大小,外皮很甜,像是某种糖类,令他舌尖忍不住滚动一下。
“别咬,直接吞掉。”
他二话不说立即照做,小殿下笑了,也说了今日一模一样的话:“真是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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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里的清甜在舌尖一滚。
主人好像总是喜欢给他悄悄塞一些糖。
水囊里装着茶,茶水清冽,是上好的绿茶,他说不上名字,只是茶香冲淡了糕点的甜腻,余下阵阵清甜。
冷硬深邃的眉目忽的就柔和下来,仿佛栗子糕的甜沁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伴着屋外雨声,暖意洋洋。
他后知后觉为凉州凶险害怕。
自主人九岁起,算上今年,他已陪了主人十五年有余。
若有必要,他极愿为主人随时死去。可如果可以,能不能…再有一个这样的十五年?
一个就好。
应该,不算贪心。
聂让小心将水囊系在腰间,暗暗期望。
车窗外人影渐少。
白豸山虽名白豸,但山路无虫蛇,庄子是先皇为先皇后所盖,先皇后崩后便赐于了还是公主的姜景玉。
只不过姜瑶事忙,不常来此。
背临群山,草木郁郁葱葱,山庄附近辟了不少石榴树,如今正值花期,花开火红靡丽。远处的丘陵高低有致,起伏连绵,忽远忽近、若即若离,骤雨渐歇,山峦因水汽荡起一层烟雨,似仙人乘风归去。
婢女掀了帘子,放下脚踏,明明是盛夏,姜瑶却古怪地披着镶毛斗篷。
聂让还是那身简单的玄卫行衣,等她走出轿,便左手撑伞替她挡雨,任由自己浸入半身细雨。
——刀伤未愈,他也真不怕恶化了。
姜瑶睨他一眼,打了个手势差梅玉替他。
进了山庄后院,云消雾散,一弯彩虹挂在山涧,石榴花香清淡绵延,偶然几只白鸟飞过。
“师父,殿下真的来了!”
蓦地,一个秀粉罗衫裙的姑娘从屋顶上跳下,浑身为雨淋湿,散着水汽,狼狈不堪。
女孩一头怪异的银发兼血瞳,梳双环髻,身量不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龄,因着异人长相和古怪口音惹人注目。
可山庄里的仆从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副场面。
阿骨儿踩着雨水跑到进里屋。
紧接,一柄寒刀无情地拦了她的去路。
小孩抬头,只对上一双肃杀黑瞳,便一瘪嘴委屈:“你好不讲理。”
聂让不理,刀再前倾,刃向人。
姜瑶示意他收刀,笑着命人取了披肩给她,
小孩裹着披肩,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姜瑶:“这侍卫好凶,像要杀人一样,殿下换一个吧!”
姜瑶摇头:“这个不可以。他不是寻常侍卫。”
“那他是什么?”
“是统领。”
“统领?”
听见新词,小孩兴致勃勃:“什么统领,武功高不高,能不能像话本里一样带我飞檐走壁?”
“自然,他很厉害。但要带你飞檐走壁可不行。”
“啊,为什么?”
“因为他是本宫的人,不外借。”
——不外借。
一边见两人相处熟稔无异,聂让握住玄刀的手用力收紧又松开。
明明想维持冷然,唇角却不自觉扬起,好像心尖方才糖渍未消,轻了起来。
“骨儿,莫再淘气。”
一胡子花白老者携药箱进屋,见徒儿一身水渍往长公主跟前凑,竖起已经灰白的眉,打断二人的对话。
老者约五十有余,一袭青衫,白髯白须,精神抖擞,正是当世神医孙绝。
他向座上人作揖。
“无妨。”
言罢他挥手屏退其他人,孙绝打开药箱,却要替姜瑶把脉。
姜瑶只指向一旁的聂让:“还请圣手先替他看看。”
一边的聂让砰地一声跪下。
“奴无事,还请主人先查脉。”
莫说一只手了,他这条性命也不及主人汗毛。
但显然孙绝只从姜瑶一人,他看到聂让被绷带包紧的右手,白眉一皱:“伤势怎的如此重?”
就在她要开口时,阿骨儿指向一言不发的聂让,忽道:“师父,他身体里有百毒蛊。”
聂让瞳孔也流出一点困惑。
他听过此物,服食者百毒不侵。
对了!
他明明已服了毒,又为何至今行动自如?
——那时候。
聂让陡想起梅雨季的那颗糖。
长公主从容:“说来还要多谢圣手。救我这小卫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