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沈停云的眉宇之间皱得很深，脸色是一如往常的冷, 眼里写满了的深深的担忧和心疼。

尽管杨柳柳一再逃避, 她好像受到，沈停云是在...

心疼她？？？

此刻沈停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眼前可怜的姑娘, 或者他应该说些什么, 能够让杨柳柳感觉到舒服一点的话，但是他知道, 她需要安慰, 她需要保暖，需要人保护。

杨柳柳在黑暗中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沈停云似乎在做些什么, 直到一件宽大的衣裳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他是在脱衣服。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袭来，丝丝缕缕沁入肺腑, 那是沈停云身上的味道，十分的好闻，驱散着这口箱子里叫人作呕的味道。

“你好些了吗？”

柳柳依旧在发抖，“好...些...了...”

两人呢离得这样近，沈停云自然能够感受到杨柳柳有多冷了。

他一咬牙, “冒犯了！”

说着他伸手揽过柳柳的腰际，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用手臂紧紧地圈住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

铺天盖地的温暖袭来, 像是即将冰冻的人得到一座火炉，又像是快要渴死的人发现了一汪甘泉, 又像是快要饿死的人面放着一桌美食...

柳柳靠在沈停云的怀中，能够听见他胸膛温暖有力的心跳，能够闻见许多许多的龙涎香，能够感受到沈停云的手臂是这样的有力量，好像要把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给她。

从前若多的风里雨里烂泥里，她杨柳柳从来都是无坚不摧，风雨打不倒，她在这个箱子躲了这么多次，她从来不会指望有人能够来救她，不会期盼谁能够保护她。

可是温暖这个东西，一旦你拥有了就会变得很贪心，很贪心...

她也曾暗暗地想，在这世上，谁免她孤苦无依，谁能免她颠沛流离，谁能将她妥善收藏，谁又能将她捧在手心里。

她也期待，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走过及笄，走多豆蔻，走过二八，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早已经过了说亲的年级，普通女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有两三个了，或与夫君美满和乐。

而她，却只能在泥淖里打转，在市井中流离，在风尘中浮沉，杨柳柳不过是跌在烂泥里的杨柳柳而已...

这一闪而过的温暖，就像是一根燃着的火柴，很快就会不见了，而她就是卖着火柴的小姑娘...

这一刻柳柳想了很多，无数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穿行而过，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含不住，流了满脸，还好是在黑暗里，沈停云看不见，要不然他看见她哭，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

这一刻就让她的私心在他的怀里，安放。一刻，她只要一刻就好了，这样下次她再躲进这个箱子里的时候，恐惧和寒冷蔓延在她身体上的那一刻，她就会又有坚强和勇敢，那时候她会对自己说。

看，杨柳柳，在这个箱子里，曾经有过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抱着你，温暖你啊...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这么想着，杨柳柳又往沈停云的怀里靠了靠，大口地呼吸闻他身上清香凛冽的味道，贪婪得像个孩子。

沈停云在黑暗中感受到怀中的人，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他全身一震，低下头。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沈停云不经意地伸手将她的头又往自己的胸前轻轻按下。

却摸到了一大把眼泪。

杨柳柳...

她在哭吗？

沈停云的心此刻像是被数根针一起扎来一样的疼，这种细密的疼让他的呼吸仿佛要窒息起来。

他伸出手搭在杨柳柳肩膀上。

他轻声问问，“还冷吗？”

混着沙沙的雨声传进杨柳柳耳朵，格外好听，格外温柔。

“嗯...还有点...”

柳柳的鼻音很重，她轻轻抽吸着，眼泪像是决堤了一样，颤抖着肩膀。

“那我再抱紧一点，等出去以后，我再给你道歉...”

沈停云伸出手臂，将温热的手掌覆在柳柳的脸庞上，在黑暗中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再小心地将她的脸收拢在自己的怀中。

“忍一下...马上就不冷了，嗯？”他轻声安慰她。

柳柳无声点点头，又把头往沈停云的胸口埋了埋，眼泪鼻涕蹭上去一大把，她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声。

沈停云，谢谢你，把所有的温暖和温柔送给我...

正在此时，一大片的脚步越来越近。

即便柳柳这种普通耳力的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来者不善，人多势众。

柳柳抬起头，看着沈停云，“他们来了。”

“嗯。”沈停云依旧轻柔地回答。

“你留在这里，待我把他们引出去，你回府便是。”柳柳强迫自己清醒，镇定，她欠的债她自己还，她一定不要扯到沈停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