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乱浮沉(388)

作者:栾也也 阅读记录

马车行得又稳又慢,李绥绥又一次撩开帘子透气,街市酒肉香,她胃腑空空,一饿便心情不佳,想什么都沮丧,譬如,她和秦恪的隔阂因江咏城殊于胡越,他总不能一直憋着,那等火性总要憋出事,这日子凑合不来便不勉强吧……

可是,望见都尉府一入便再难跨出的大门,说抗拒根本是徒劳。

彼时,府门处一行头戴朱帽的内侍打眼望来,李绥绥稍怔,旋即匆匆掩上帘帐顾向秦恪,突兀问道:“曹荀月说,秦邈常受汤菀秋责打,你可知?”

秦恪隐忍一路,不料她还没完没了,一抹凶光在眼底转瞬即逝,生硬答道:“不知。”

她锲而不舍,又问:“不知,还是不愿意说?”

秦恪脸色登时黑如锅底,手背攥出青筋才将语调压来平静:“秦邈是不堪忍受汤菀秋也好,或是……因你也罢,求生求死,总归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你今日非要来,就是惦记着去环翠园刨根究底?你要跟自己过不去,亦非要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么!”

老调重弹的话,李绥绥现在听来多少有些酸楚,明知她与秦家无法和解,他偏生一而再蒙着心要拉她出困顿,不曾灰心,只因不晓对方藏进骨血的难堪,好比她对秦邈,曾也剖心掏肺将悲喜全盘托出,可他将心思藏着掖着,一如她对秦恪。

得不到真诚的那个人,终是最可悲。

她挺想做回圣人放过他,于是低笑道:“众生皆菩萨,唯我是凡夫,我是过不去世俗这道坎了,注定要趟浑水。”

音量极小,秦恪听在耳里却如羯鼓重锤,他不可思议问:“所以呢,我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在你眼里算什么?换做是秦邈,你便肯为他摈弃仇恨,作得太平人了?”

他不屑与人攀比,尤其是秦邈,他敬重他,何况先来后到,更没理由去计较什么,道理都懂,可他不止计较,还破天荒逼问两次。

问完,冷然的面孔又寸寸灰败,明知答案何必自取其辱,那样的人,她念个十年八年岂不正常。

“他活在我的年少时未曾变。”

李绥绥复又挑开帘子,眺着院墙内的耀日碧瓦,轻声道,“他永远不会变,可我不同,喜欢的东西早已索然,害怕的东西,却再不会恐惧。”

强光穿不透深长的睫毛,漆黑的眼眸沉如寒潭,她唇角挽着不明显的笑意,她依旧是宁折不弯的犟骨头,可话中的隐隐无奈叫秦恪心里没滋味,连吵架都没兴致。

他终究没了声息,本想说:随你,反正你惯来如此。

话极违心,张了张口没讲出。

朱轮停转,车外传来内廷事池大伴的声音:“恭迎公主凤驾,臣方才听说您去往秦相府,原想改道,幸而未改。”

他欠身迎公主下车,观其面色如常,即和颜表述来意:“官家病中思女心切,劳驸马请了两回亦不见动静,臣只好再来叨扰,不知公主何时方便动身。”

两回?

李绥绥侧目看秦恪,后者一脸坦荡,显然明白她无意入宫,已代为决定过一回,今日转达时其实也未深劝。她沉默片刻,最后对秦恪道:“你说的对,那毕竟是我父亲。”

秦恪一怔,她已转首笑应池大伴:“现在可去。”

不知她此一时彼一时所图为何,但面圣探病,没横加干涉的道理,秦恪便也顺意做护花使,一路伴进福宁宫。

蟠龙帐下,官家披发依榻,侧手宫娥捣茶焚香,对面美人支颐布棋,甜熏混药腥凝一室,说不出得繁密窒闷,孕中之人对气味敏感,下意识引袖掩鼻尖。

得内侍提醒,官家甫缓缓抬头,见到公主驸马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自然而然微笑道:“你们来了,赐座。”

旋即他搁下棋子,略略摆手屏退旁人,连对弈的小美人亦知情知趣告退,他于是指向榻畔空座,补充道,“绥绥坐这里来。”

十年交恶不相闻,今获他亲厚以待,李绥绥倒平白生出二两鸡皮疙瘩,她唇角衔笑,默默留意官家状态,见其目有血丝,但眼神还算清明,言语亦清楚,瞧不出什么口眼歪斜的中风症状。

官家见她伫立原地,又招手喊了一声,李绥绥这才莞尔谢恩,毕恭毕敬坐到榻沿。

而此时,池大伴引入一列高举托盘的宫娥,官家指其笑:“这些礼物,都是赏给将临世的孩儿,和你那份一样。”

池大伴自托盘取来一只精美锦匣,呈于公主近前打开,匣中躺着一只三连挂铃长命锁,玲珑透漏、穷工极态,李绥绥曾有一模二样的,戴了五、六年,是以其他添盆赐福礼不用看,亦知不新鲜,只觉得这般依葫芦画瓢套近乎,太刻意,刻意得心虚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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