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乱浮沉(419)

作者:栾也也 阅读记录

稳婆疼得凄然惨叫,立马改口说:“好在胎位正,好在胎位正……老婆子尽力,一定尽力。”

“哎呀,你就靠边站别添乱!”见儿子方寸尽失,江二夫人强自镇定,扯他退几步,轻嗔道,“别挡着郎中啊,人不醒过来说什么也没用。”

诸位郎中不敢耽误,紧迫把脉汇诊,而后取穴行针须臾,公主逐渐转醒,为防娩出期她再次昏迷,便间断性捻转毫针令其得气,促进分娩。

见众医者专注行事,江二夫人示意秦恪出去等,他不肯应,又思及方才他将秦楷往死里打,更笃定刺杀之事为大房算计,她越想越窝火,出门聚来一帮丫鬟婆子又去寻曹荀月晦气。

同处屋檐下的面子情分,于后代安危前何足道哉,江二夫人的不良善发挥得淋漓尽致,斥其是毒妇,要谋害她儿孙,又说若有万一,她便去面圣。

曹荀月亦在火头上,横眉冷对道:“你去罢,好似你不是这秦府的人一般。”

“这秦府不待也罢!但不能让你白糟践人!”江二夫人仗着家底厚,从不怕惹事,索性将数年未撕破的怨怼一并泻空,曹荀月被骂个狗血淋头,素来的端庄压不住脾气,对嘴对舌毫不相让,双方一时吵得不可开交,两院仆从起先是劝阻,人一多难免有摩擦推攘,亦不知谁开头捋袖,竟是当场揎拳打了起来,混乱中不少仆从挂彩,江二夫人还趁隙踹了曹荀月两脚,总算快活一二。

彼时,最不快活的当属李绥绥,妇科圣手们绕榻转,鼓励、吓唬齐上阵:“……生孩子这事,咬牙挺一挺便过了,羊水破了,不可再懈力,公主一定要坚持,孩子等不起的……”

李绥绥不是不知利害,委实是心余力绌,连咬牙的劲都攒不出来,腰间酸胀更是无匹磨人,好似被无形的手把着胯骨又扯又拧,疼痛一径攀峰,却不知终点在哪。

将被褥抓出千万沟壑的手指被秦恪握住,同样冷汗涔涔,李绥绥对彻骨之痛束手无策,又怕丢脸苦撑着没哼哼,终究没忍住,便对他道:“要不,你说点什么?”

“说什么?”秦恪这人除却外表冰封般的冷肃,实则只是个紧张过度的丈夫,当下心头七零八落,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予她鼓气。

“都行,挑漂亮话讲。”

秦恪顿时明白,她只是想闲扯分散注意,便顺意点头:“好,你喜欢听什么?我说便是。”

她双睫一低,似乎在认真思考,而后笑笑:“早前,不是同你讲起过宁盛姑姑么,我呢,也不指望你学姑父殉情,你肯诉一番衷情,掉几滴泪,也不枉我遭这一份罪。”

一屋子忙乱的人霎时安静,颇好奇凶神恶煞的驸马如何柔情表心迹。

心疼是一码事,乐不乐意被消遣是另一码事,尤其是听她提起宁盛,秦恪脸色倏然黑如陈年铁锅底:“都什么时候了,别闹。”

“不哭也行……”见他嘴巴紧抿一线,摆明也不愿“诉衷情”,李绥绥没坚持,湿黑的眼睛弯了弯,欲言又止,最后轻叹道,“你不知,姑姑最后是如何生下茉阳郡主的……”

钻心痛疼再次袭来,她顿了顿,抖抖索索喘气一阵,难受得将他手拖近贴于面颊,辞气轻似自言自语:“早知是今日,我昨夜该好好睡,早上该好生吃饭……现在肚子饿,又困得很,恐怕……若是生不下来,那总是个法子,一尸两命不划算……”

“别胡说八道!”何须殉情,听她不避子卯讲下去,秦恪自觉要先被气死。

稳婆们更是忌讳,赶忙插言打断:“公主,你别说话,好好使力,随我吐息……”

李绥绥依言稍事调整呼吸,察觉腹中的小泼皮已懒动,一颗不安的心又沉到谷底,犹自开口将意思表达完:“若不是姑姑当机立断着人剖腹取子,这世上,便没有茉阳郡主……”

秦恪早知此事,多次想建议李绥绥终止妊娠,可他们惨淡的姻缘尽数维系在这孩子身上,更何况祸害遗千年,当属命硬的李绥绥,怎么会重蹈宁盛的命运,于是他行险侥幸,准备万全,忐忑等来的还是这微乎其微的概率 ...

眼皮子下,她脑袋无精打采耷拉着,神情却如了却心事般放松下来。

她与他一样,早想过这个问题。秦恪不禁想,这清贵濯濯的祖宗如何肯亏命给他生孩子。

答案里,仿佛出现体己的“感情”二字,他的心“怦怦”乱跳几下,很快又闻李绥绥嘀咕:“若我没了,你务必要清心寡欲三年,才算功德圆满,三年不碰女人,你……”

“你不能好好说话就闭嘴!”秦恪忍无可忍低吼打断,乱跳的心亦如被车轮碾裂,再不想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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