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乱浮沉(536)

作者:栾也也 阅读记录

“常这样,睡醒就好了。”李绥绥疲倦阖上眼,好似如她所说,久病成习惯,不觉太痛苦。

秦恪蓦地反应过来,有些气恼:“什么叫睡醒就好了?我去叫郎中。”

她抱住被子侧过身去,轻声说:“天不假年,郎中无用。”

顿了下,她道出,“没几日了……我不得善终,可解你心中之恨了?”

秦恪刹那乱了呼吸,强忍着情绪,淡声道:“死能解恨?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再不出声,秦恪劝也不是骂也不对,索性出门催人去请医,想起李绥绥那几名部下,立刻又提来问询病况,甫知,昨日忽略她的种种异样,逼她难堪,都是错。

说什么天不假年,郎中无用,那几名玄甲见众医赶来,如是无奈相告:“指挥脾胃虚衰,进食亦是负担,遑论用药,连日仰仗几口清粥,这么耗下去,终归……是要将自己先饿死。”

没听过哪个祸害能把自己饿死的,秦恪半分不信,稍事沉默对下属道:“先将郎中请回家中,让厨子熬些粥食,等回去用过饭再辨证施治。”

玄甲兵卒早从秦恪的前后态度咂摸出点意味,正欲问故旧,却闻他说:“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未自惊愕中回神,又听到下一句:“改日,定会亲自拜谢你们蓟相。”

那把声音冷得能渗出冰粒,兵卒们平白意会出被横刀夺爱的恨来,再思及二人同为京畿人士,以指挥神颜,与人有些个断金零粉的情债亦有可能。

他们于是暗自交换意见,皆认为将她强留此地养病,总好过在奔波中日渐憔悴,而后便向秦恪施礼,无比虔诚道:“是,寒指挥虽只是指挥,但为我天玑营主心骨,人人敬而爱戴,希望秦将军能费心照看,并转告指挥,请她安心养病,我等皆盼她能早日痊愈,还等着她带我们去京都看灯山……”已知此事为奢侈,男儿讲到此处声线略为哽咽。

令一名兵卒便接过话:“还望秦将军再转告一声,我等复命后,会回来探望她的……”

李绥绥性格差又强势,但对部下绝对诚挚,几年相处,连老四那样的浑人都对她服服帖帖,遑论这些朴拙的边塞男儿,彼时纷纷献上祝福,又啰啰嗦嗦千叮万嘱。

秦恪隐约感到,他们是生怕漏掉什么话成日后遗憾,可李绥绥命比脾气硬,更何况他怎会让她数天日,这些生离死别的话委实多余,但终究是木然听完才启步上楼。

李绥绥烧得愈发昏沉,替她擦身更衣甚至带回家,整个过程都在心安理得大睡。

秦恪脑子渐亦冷静下来,然心中的三头两绪倍加烦乱,他本该鞭其肉寝其皮的,莫名就开始尽心伺候,越想越不是滋味,灰蒙蒙的脑海突地就电劈般亮彻四字——奴颜婢膝。

他蹙眉盯着那张干裂爆皮的嘴唇,在极度的不豫中思虑一瞬,便也将卑微诠释成同情,于是取出嗅盐瓶搁她鼻尖轻晃,浓烈的腥臭味何止将人呛醒,甚至得以短暂的神清气爽,李绥绥一壁发呕,一壁捂着鼻子嘶哑嗔怪:“远些、拿远些……呕……好恶心……”

显然,现如今欺负个病痨子,讨不到半分滋味,秦恪刻意忽视她难受的表情,慢吞吞封瓶,还是大发慈悲倒来半杯温水以慰病人喉中焦渴,待人平静下来,接着端起粥碗喂食,白粥熬得清醇莹亮,透着暖意,看上去无比熨帖,与挑着凶眉的男人形成强烈反差。

见到熟悉又可恶至极的神情,李绥绥倒反自在少许,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侧目顾看陌生的环境,调羹旋即碰到唇上,秦恪道:“多少填些东西进去,养回些体力才好进药调理。”

李绥绥前胸贴后背却没有食欲,就着他的手勉强轻抿,食物才下喉,但觉胃液已一阵江翻,她皱着眉不肯再张嘴。

秦恪便又静静道:“怕还债?索性把自己饿死?行,我让你儿子来喂。”

“不用。”尽管嘴巴应下,太仓君却不乐意,李绥绥适才凑近调羹,胃底掀起的恶心感一瞬造访到喉口,呕吐剧烈也只是虚张声势,颗粒无存哪有东西吐,末了又开始咳,她冒着虚脱难以忍受地将额头折在膝上。

秦恪放下碗,靠坐她身后拂背,摩挲着衣料下骨节分明的脊梁,心头又找回点怜爱,温声劝慰:“缓一缓,慢慢来,若不舒服就告诉我……你那糖盒我扔了,止疼无益吃多伤肝肾,我着人备了些秋梨膏,亦能解烦渴促进食欲,你喜欢吃糖,待好些后,便让人炮制成软汁糖好不好?”

秦恪素来觉得她不知好歹,过去宁肯惯着也不爱哄,偶尔心思细腻起来,便有若加流一壶真千金,遑论现在,温柔得简直能渡人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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