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恭恭敬敬伏身一拜。

李绥绥闻言，心头又是狂澜起伏，好半晌才嗤笑一声：“你既如此聪明绝顶，你去考功名为父洗冤啊，没人拦着你。”

韩秋水苦笑：“当初想法可笑，我本打算与你一见，求证心里的想法就回去，来了这京都，才知这官位都是悬着卖、人情达的，可我不后悔来此一遭，让我更加看清事实，人都说，朝里无人莫做官，没有公主相助，我便是入仕也举步维艰。”

李绥绥看着他额间的殷红流至下颌，几不可闻地一叹：“就算你说得是事实，这么多年过去，便是当初有人搞小动作也被掩盖……”

韩秋水垂身再拜，声正词严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俞家两房四十三口，在泉下看着我，我不怕辛苦，他们等得起，我也等得起……”

李绥绥鼻尖忽然一酸，背过身去，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的大街，那些繁华热闹也渐渐模糊，她喃喃自语道：“平反昭雪又如何？死去的人总归死了，发生的事……不也总归发生了。”

韩秋水听着她伤感的呢喃声，心间大动，缓声轻言：“公主不应心如死灰，你想想，当初种种，俞家也是受害者，我那时随先生在定州呆了一段时间，先生出面问了很多幸存百姓，父亲和二叔从始至终都在最前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啊，俞家私粮几乎放空，太婆那么大把年纪都去施粥，那也是你亲外婆啊……”

韩秋水目有水光，声音哽咽：“太婆染了病，在俞家被定罪前走了，她还好没看见这一切……不然该多心寒……公主，这一切源于天灾，却又始于人为，为什么你要将这些怨气都抛给俞家？抛给你的亲人？你不是更应该恨诬陷之人么？”

李绥绥忽觉心神俱疲，良久才叹了声：“你别说了……”

“公主……”韩秋水忍不住坐直了身。

李绥绥唤进山箬，对韩秋水道：“你容我想想，你跟山箬走，她会安顿你，容我想想……”

韩秋水看着李绥绥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躬身一拜，方才离开。

门一合上，李绥绥就滑坐到地上，再克制不住胸中波澜，连连咳嗽不止，咳得眼泪呼之欲出，她忽又扯下脚上的木屐，用尽全身力气，向栏杆外砸去，那木屐从四楼上，弯出漂亮的弧线，飞跃出丹阙楼的高墙，落入灯火璀璨的夜市，砸碎了一个灯箱，继而引来一阵惊呼喝骂，李绥绥噗嗤一声，以手扶额，笑了起了，笑声愈发放肆……

--------------------

看过历史中关于旱灾瘟疫的记载，委实觉得吓人，动不动死伤就是几十万至百万人，

宋朝人口最密集的汴京城也不过400w+，相当于会死去四分之一人口。

活在古代，真得挺不容易。

第043章 君子当救苦救难

================================

夜入亥时，秦恪才将沐琳儿哄躺下，见秦恪要走，沐琳儿目中又含泪不舍，小心翼翼地哀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走？”

她这第一天来就被人下马威，尤其这人还是李绥绥，这刺头，就是他也应对头痛，更何况这么一个小姑娘，秦恪又是同情又是爱怜，只柔声安慰：“你都说了，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改日，我还是应先去送上聘礼。”

沐琳儿水汪汪的大眼传情动人，面颊又是一红，惊喜道：“真的？”

秦恪“嗯”了一声，又道：“既然住进来了，就且先住着，她……脾气不太好，你最好就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今日之事，我会斥责于她，只要你乖乖呆着，别主动招惹她……”

“琳儿不敢。”沐琳儿立即表态，神情中还有三分怯怯，“琳儿听话，不会出院子半步。”

一个不敢出院子半步，一个野到不归家，秦恪心里一叹，又安慰了两句，才起身出门。

偌大的院子，只闻虫鸣蛙声，秦恪踩在石板路上，思忖着李绥绥为何发难于沐琳儿，复又想起崔子懿的话，他说，女人没一个不是小心眼的……

那么李绥绥可是嫉妒？若是如此，她可以直接将沐琳儿拒之门外，他有些拿捏不准，只又快步往掩香园走去，亦澄阁里灯火通明，绿芜站在廊沿下翘首以盼，见来人是秦恪，她只垂下头，福身行了礼。

秦恪见她这样，也知李绥绥还未归，还是问了句：“没回来？”

绿芜心间忐忑，微微点了点头。

秦恪目光盯着绿芜，驻足站了一会，绿芜只觉对着一块冰，这闷热的夏夜也觉遍体生寒，良久，秦恪复又转身往外走。绿芜这才松了一口气，眉头又微蹙而起，出声唤道：“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