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李骁被她盯得不自信了，抬起手臂，仔细地闻一闻，确认没有味道，说话声音带着一股被冤枉的恼怒：“明明就没有！你就是无理取闹！”

“对，我就是无理取闹。”如霜步步逼近，吓得李骁连连后退：“你想拿我怎么样？”

“怪不得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骁退到了屋檐外，刚好被瓦上流下来的雨水浇了满头。

“略略略！”

如霜故意冲他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

李骁气得龇牙，走上前，凶巴巴地盯着她，这一瞬间他如荒郊野地饥饿已久的野兽看到美味猎物般可怕。

轮到如霜被吓得步步后退，后背撞到店铺的门板上退无可退后，梗着脖子道：“你究竟想怎样？别想吓唬我，我可不怕。我就不信你还敢打我……有种你就打！”

明明只有他肩膀高，说话都没有底气，心虚得要命，却还要对他虚张声势。

李骁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狂甩，脸上和头发上的雨珠疯狂地乱溅着。

“啊！”

如霜疯狂尖叫，咬牙切齿地骂道：“李骁，你这个混蛋！走开！离我远点，水溅到我脸上了！”

李骁抬手抹了一把脸，嘴角弧度翘到最高，脸上的得意不加掩饰。

“幼稚！”

如霜咬牙骂道，一手抱着琵琶，一手用衣袖擦着脸上的雨水。

她头发本就被淋湿了，环状发髻有些松散，垂落下来好些碎发贴在脸上，发尾滴着水。

李骁一直低头斜睨她，手痒难耐，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动手想替她将碎发整理一下。

“别碰我。”如霜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她这一身肌肤可是泡了许多年美白养颜的药汤，尤其是脸细嫩又敏感，他手太粗糙，一碰就像倒刺刮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李骁被拍开的手僵住，自然是看到了如霜满脸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眼神微暗，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再看。

如霜抱着琵琶，不好整理头发，干脆递给李骁：“帮我拿着。”

李骁接过琵琶后仍旧缄默不语。

“这雨下得真大。”如霜抱着手臂搓了两下，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整条街道安静极了，除了他和她两个人在这里傻兮兮地躲雨，只剩下街头的药铺还开着门，点了两盏灯笼足足照亮半条街。

雨势渐渐变小，屋檐上落下的雨水从唰唰唰变成了滴答滴答。

李骁一声不吭，如霜憋了一肚子火，越想越窝火的那种，最后她忍不住出声打破平静。

“为什么要把我送人？”

“不是送，我想将你托付给他。”李骁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有点撩人。

如霜脸色冷漠地嘲讽道：“说得好听，我爹娘卖我的时候，也说我以后会过好日子，顿顿有肉，还说我将来赚到钱，记得要去找他们。”

“呵呵，找什么，听说他们都没熬过那场饥荒，全死光了，就我一个人还活着，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我爹娘卖掉我？”

“你……”

李骁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下意识地想向他解释，他没有恶意的，他真心诚意替她打算的。

“我好友姓顾，来自京城一门三进士的顾家，排行第三，单名一个旻，字卿识。你跟着他，比跟我好……”

“那你想过没有，像他们那样的诗书世家哪里会要我这种肮脏地里养出来女子！”

如霜气得浑身血液险些逆流，“他们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我的存在就是祸根，要么成为政敌攻讦的借口，要么败坏家风规矩！”

就连你，知道我的身份，怕也是要除之而后快。

如霜偏过头，避开李骁灼热的视线。

李骁听完如霜的话后，呼吸巨变，终于明白是他自己在异想天开，尤其是他还想起顾卿识那番话，悔恨不已。

——全是他自作聪明。

李骁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乱点鸳鸯谱，但我没有恶意。”

轮到如霜沉默了。

李骁等了又等，都不见她开口，只好向她解释说：“我将来注定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你跟着我，没有好结果，我护不了你的周全。”

如霜恰好这时扭头。

“你现在不是还没死吗？等你死了，我一定替你哭坟，然后欢欢喜喜地另找个有钱的郎君，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李骁：“……”

很不爽，很气。

想到她所说的有钱郎君便是那群脑满肠肥色迷心窍的蠢货，李骁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如霜媚眼如丝，嫣然含笑：“爷，一辈子那么短，要珍惜眼前人呐，万一我比你先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