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38)

作者:何四欧 阅读记录

舒四与舒五慢慢地回至厅堂,一时间两人竟似不知道说什么了。良久舒四低头缓缓道:“想不到竟是他和你。”

舒五亦颓然,道:“现如今又有什么分别了。”前些时日里因着舒五劝舒四不要跟段朗之走得太近的缘故,说的急了些,舒四便有些不满意。现如今听到舒五讲述了玉娘劝自己的那些话,舒四竟也无端地生出一种同类相悲的戚戚之感。

舒五已经过来拉了她的手,温柔道:“姐姐,不管未来何如,我们姐妹却也不要生分了。那日我看如梦同阿娘在一起的样子,便突然想到阿娘原是也年轻过的,那时候必定也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怎么会没有意中人呢,可半世寥落,最终陪伴她的还是昔时的好姐妹。”

“为情所困的滋味,我已是知道。如今看着姐姐,倒明白了阿娘的心境,心中愿着姐姐不经坎坷便能遇见良人,也愿不管前尘何如,他与姐姐终成善缘。”

舒四听了她的话,亦是心中无限感慨。从前她与舒五还住在一起的侍候,姐妹俩深夜睡不着聊起天来,也会畅谈到未来会遇上什么样的男子。舒四年纪偏大,看着妹妹少不经事的样子,总是自己说得多一些。没想到今日,先一步遭受情劫的竟是舒五了。

舒五仍握着她的手,眼睛却没有看着她,道:”今时今日我才知,即便是寻常凡夫,与我们亦是有着云泥之别的,我们乃是在尘埃中翻滚的人,更遑论那些瞧着玉树临风的公子少爷,衣香鬓影,出双入对。终归是我们误入了他人的花圃,还以为自己可做得主人,没想到亦只是供人攀折的花罢了。”

舒四听着这话,亦是不再言语,良久才用自嘲般的语气道:“我与他,终是我自己揣测的多了一点。”

姐妹俩聊着,如梦已经趁着夜色未至来看望玉娘了。在前厅处与她二人打了招呼,便径直走到了后面玉娘的卧室。

玉娘听着脚步声,勉强抬起眼皮笑道:“我想着就是你了。寻常人再没有这样的脚力的。”

“病着也不忘打趣我,我看你倒是死不了了。”如梦道。

玉娘也不生气,同她笑道:“可不会死在你前头。”

如梦坐在玉娘床边,道:“这可不一定,你比我大快十岁,若还能活到我后面,我岂不是太亏了。”玉娘听到她提到年龄,不由得感慨到:“是了,现如今五年十年这样的数,也可等闲提起了。从前在长安,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长安...你还念着长安的那人吗?”

“不瞒你说,从前你看上了谁,总是说他是自己最后一个男人,然不管是与不是,终归你还记着。我呢,”玉娘悲哀地笑了一下,道:“他与我连肌肤之亲都没有,我却当他是我生命中最后一个男人了。从前的那些,竟似全都忘却了。”

“能忘却,便是好的。只是这个人,少说也十年了,怎得还不忘呢?”

“忘不了了,习惯了。”玉娘淡淡道:“要不是那日同陆崇马上说起,我自己都没料到,当日离别时他的一句话,我竟能记这么久。”

那日,那人也是同她面面相对,看着自己枯槁心死之身要承受牡丹花般人物的青睐,更望着飘零破碎的山河,对她道:“风花雪月总是不能长久,辉煌如圣人与贵妃,不也落得宛转蛾眉马前死的结局,徒增伤感罢了。倒不如光风霁月,眼冷心宽,随着流年过去吧。”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出,沿着已渐渐深刻的纹路滴落在了手背,玉娘道:“也许我错了,我不该同小五与陆崇说那样的话。你也说过,小五这一生或可有自己的福分与劫数,我执意如此,难道不会坏了她自己的命数,令她如当年的我一般。”

如梦亦轻抚了她后背,道:“事已至此,若他们就此散了,倒也无所谓良缘孽缘了。且等日后吧。”

她又调整语气,对玉娘轻松道:“你赶快好起来,到时我带你回长安。”

原先玉娘替舒五约好的,至丁将军府为新至凉州的幕府掌书记杜樊川献艺的事情,被舒五拜托给了舒四。一则是将玉娘说她生病之事做了全套,二则是多日不见的胡姬碧奴尔托人向她带了口信,言道一定要见她。

舒五原已不想再踏入平安酒肆,怕无端勾起自己的心思。然今日碧奴尔相邀,似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舒五想着即便日后不再去酒肆,也要同这好友认真道了别,便应邀去了。

谁知刚下马车,却看见这昔日宾客如云的平安酒肆已经关门歇业,灶台烟囱已经冷了,结了厚厚的霜。窗棂已关,胡姬压酒劝客尝的异域风光再也无从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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