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40)

作者:何四欧 阅读记录

舒五出神的功夫,便有门口的小厮过来礼貌地请她入府。府中院落似是不大的样子,倒堆着不少的兵器及士兵训练的器械。舒五正好奇,便见内院的嬷嬷已在二门处等她,待与小厮交谈几句,便引着她到了内院。

内院则是别有洞天,虽是隆冬,但院内种着高大的松柏,竟有春夏的苍翠之感。院落内部也不似寻常的富贵人家摆放着假山石或着意打造的曲水流觞,而是一块一块苗圃,有的种着耐寒的花,有的则种着冬日里仍绿油油的菜。皑皑白雪在阴凉处久久不化,舒五在心中不自觉地念起了一句诗:“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嬷嬷引她进了屋,便退下了。舒五略一观察便发现这里竟是将军府的内堂。从前在高门大宅演奏献艺,多是在前厅,男男女女的都在一处。然而她也知道,这声色犬马的前厅之后,则是府院的内宅。那里生活的是不可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内眷。

舒五赶紧叫住转身欲走的嬷嬷,言道:“错了错了。”可还等她说完,便有一妇人出来,面带笑意问她道:“错什么了?”

那老嬷嬷朝她拜了拜,便退了下去,舒五便知这位看似寻常衣着的妇人便是将军夫人了,便不再惶恐,深深施礼道:“夫人安好。”

那妇人便笑了笑,抬抬手示意她起来,又指了一旁的座位给她,道:“你是舒五?”

舒五点头称是,心中的疑虑却更大了。就听那妇人道:“不错,陆崇好眼光。”

见她骤然提起陆崇,舒五亦是心里一惊。

“陆崇前些日子走之前,特别来告知过将军,望我们能够对你照拂一二,”妇人解释道。舒五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夫妻二人已知陆崇受伤回来的事情了,待要问起,竟不知该如何开头。

那妇人亦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和善道:“陆崇已安然到达阵前。全赖你的悉心照顾,他这次才有惊无险。”妇人过来感激般地执起了舒五的手,舒五连忙起身,低声道:“夫人不可,舒五乃...”

“那有何妨,”妇人道:“女子立于世间,本就同男子一般光明正大。匹夫尚要苟且活着,且汝凭借一身本事,何须自惭形秽?”舒五见她口出铿锵之言,内中感佩得五体投地。

又听她道:“陆崇临行之前曾嘱托我与将军,言道希望你少赴宴席,多多将养。我与将军并未照做,我亦忖着,你会想要做些自己的事情,对吗?”

舒五听到她讲陆崇拜托她之言,心中已羞愧万分,一张脸皮热得通红,虽也明白他的心思,但到底是被深深戳痛了。因此见她如此说,热泪便在眼眶中打转,正言道:“是,舒五多谢夫人体恤。”

舒五在将军府直等到黄昏之后,才见丁章回来。舒五已知陆崇将自身受伤之事告诉过将军夫妇二人,可见他们必是值得信赖的。也不多加顾忌,便将今日白天碧奴尔告诉她的事情,说与丁章听了。

丁章神色沉重,缓缓道:“只怕迟了,那碧奴尔已被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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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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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五在将军府中仆从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玉娘还没有休息,仍像往常一样等着她。舒五见了玉娘,想起碧奴尔被刘韶打死的事情,便不由得扑到她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玉娘也不问,由着她渐渐住了哭泣,才将她缓缓拉着坐着。舒五道:“阿娘,若是有一日,舒五将阿娘为我筹谋的安稳生活打了个粉碎,阿娘会怪我吗?”

“这话你从前好像说过。”玉娘淡淡道。

“阿娘你说,生在乱世,到底是该玉碎,还是瓦全?”这话问得玉娘无法回答,舒五亦没有答案。

然而两个人都知道的事,则是虽然自己身处歌舞升平的风月场中,然这世间刀剑没有一日不挥向芸芸众生。纵是丝竹之声再悦耳,也掩盖不了门外的□□。

玉娘摸摸舒五的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言道:“小五大了,若有些想法,也可试上一试了,只是我操着一颗做娘的心,盼着你能谨慎再谨慎,万万保重自己。”

舒五仍在她怀中没有起来,玉娘感觉前面的衣襟渐渐湿了,也不欲再说下去,便推开她准备起身回去,又听舒五道:“若是有一日连累阿娘...”

玉娘笑了一下,道:“你既叫我一声阿娘,又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

翌日舒五便听人说起,有人一纸诉状将刘韶抢人私产,杀其仆婢的事情告到了知州那里。因刘韶行事蛮横,此次案件波及甚广,故而知州在府衙当庭审问的时候,不少百姓都自发来到了府衙门口。

舒五亦在人群之中,只是戴了面纱,暗暗观察着堂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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