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50)

作者:何四欧 阅读记录

然而这些终是没什么,因为没多久,那少年便再次俯身上来。荔禾这次瞧清楚了他的面庞,仍是英俊的少年人模样,然而这面皮下则是一只要将她撕碎的豺狼。他动手脱去了荔禾已经撕裂的外衫,露出女孩的身体。

仿佛初春刚刚从壳中孵化出的两只麻雀,有着小小的圆圆脑袋和粉红色的喙。这麻雀小到还不堪一握,他却将唇放了上去。

荔禾已经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

少年散落的发辫落在她前胸,落在她脸颊,模糊了她的视线。然而她还是清晰地看到周遭攥着她手臂的陌生男人们放肆的无声的笑。少年人的唇慢慢向下,待到将她全身衣物褪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光洁的胴体。圣洁美好如月光的女孩子,被他狠狠抛起,再以自身利刃贯穿。

荔禾想到了刚刚在竹林看到的被架于篝火之上的小鹿,似乎也是这样的姿势。人为刀俎,而她只是一团没有知觉的肉身,置于砧板,我为鱼肉。

身体上的痛轻飘飘的,仿佛为了消解这巨大的痛苦,荔禾的灵魂从身体的苦难中逃逸出来,立在众人上方观察着一切。待到人们渐渐走了,这魂灵也不愿意回归。荔禾小心地穿起了衣服,每一处关节痛硬得仿佛刚刚从身体中长出,她扔掉了破碎的上衣和带血的短裤,将残存的衣物认认真真地穿上,系好,一丝不苟。

她踉跄着出了小屋,她想返回山上的尼姑庵中,她想自己应该听眷姨的话,在山上好好等她,是她的错。

在半山腰中,荔禾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眷娘。她似是找寻了很久的样子,一见到荔禾出现在夜幕中,便冲过来紧紧抓住了她手臂。

荔禾吃痛,咬着牙道:“姨妈轻点,我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眷娘赶紧放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对着她的脸庞左看右看,除了一点点划痕,一点点泪痕,似是没有什么的,半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引着她回到了山上。

然而并没有停留,眷娘收拾好行李便要带着荔禾下山。“我们不在这里了吗?”荔禾小声问道,声音弱不可闻,仿佛草木间的虫鸣。

“佛祖无情,拜他何用。”眷娘答道。转身发觉荔禾将头靠在她手臂上,额头高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想起这孩子也不过是十岁的女娃,竟要承受这世间生老病死离别之苦。眷娘将荔禾背在自己背上,一步一踉跄地下了山。

她听见荔禾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姨妈你背着我真好,荔禾愿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只千万千万别丢下我一人。”

这之后的大半年的时间里,眷娘与荔禾二人便随着北上的逃难人群东奔西走。眷娘发现这孩子吃得少了,笑得也少了,从前是最爱吃最爱笑的,如今这个样子,倒让眷娘觉得是生病的缘故。

然而荔禾却从来肯让郎中把脉,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荔禾望着自己衣裙上的血崩溃大哭起来,口中叫道:娘,我快要死了。眷娘才拍拍胸脯虚惊一场,原来是女孩子的月事来了。她安慰荔禾道:“这是正常的,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这一步的,从今之后,你便是真正的女人了。”

荔禾喃喃道:“从今以后才算是吗?那从前算什么?”眷娘见她问的没头没脑,便答道:“从前还是个孩子啊。”

嘴角浮起苍白的笑,荔禾道:“可我是不会欺负小孩子的,怎么忍心呢?”

听见荔禾这样问,眷娘不是没有察觉过异常。然而离开家乡的原因对于她而言,同样是难以宣之于口且惨痛异常的。或许她下意识想忘记从前,连带着那个停留在这段记忆中的荔禾也不愿再多想起。

此后的很多年时间,当她闻得真相之后,当初忽视的细节便排山倒海般袭来。她长久地跪在地上,直到双腿没了知觉,她仍愤恨地想问问这天意,到底为何让荔禾经历这些。

而此后的多年时间里,荔禾亦是于深夜无眠。困意如魔潜伏在她眼皮,她却偏要在长夜中久久地睁着眼。耻辱入骨是什么滋味呢?大抵便是当你刚刚察觉这世间的些微美好,便记起自己曾不堪地被人踩进烂泥坑里,鼻腔里还残留着腐烂的草叶,连看一眼落日余晖也是不配的。

最后竟是玉娘将她拉了出来,玉娘也曾深陷泥沼,一下子便看懂了荔禾的悲苦。虽不知原委,但她懂得一个孩子努力活下去的心意,亦不敢低估孩童疗伤的勇气。荔禾虽死,舒五却活。

此刻逃离长史府的舒五便要急切地看见玉娘。

然而还未到家,便看见大量的人群已经奔出家门,涌到长街上。更有人拿起自家的铜质洗脸盆,敲敲打打起来。舒五好奇,拉住一人问道:“长者可知,城中这是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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