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184)

陈放话说一半,就猛然警觉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太子刘霆投射过来的眼神都是阴恻恻的。

他摸着牙道:“晚了,这人捞不出来了,陛下已经任命了司徒晟为督案官,亲自督查此案!司徒晟那个酷吏!若经他的手,就是块石头也要张嘴说话的!”

陈放彻底惊了,大睁着眼,再次失言道:“这……这他妈是什么狗屁案子?怎么能劳动陛下亲自下旨?”

太子还是不解恨,又冲过来狠狠踹了陈放一脚,也爆粗口骂道:“岂止是司徒晟,连老四那个碎催都搅进来了!这他妈哪是冲着拐子案去的?你他娘的!怎么收拾那妇人不行?非得弄拐子掳人那一套!你难道你不知我父皇有心病一块?往年父皇若听闻京城里抓着的拐子,哪一个不是得去刑部过一遍堂?”

陈放还真没注意过这些,可是听太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瞪大眼道:“那陛下是为何……”

太子摆了摆手,懒得再说陈年旧事。他打了人,又骂了一通后,渐渐缓过一口气来了。

归根到底,今日这小案闹得那么大,其实就是司徒晟立意要跟他撕破脸了!

这小子当初几次去禁庙提审他的叔父,一定从泰王的嘴里知道了也听到了当年的太子府旧事,更是知道了父皇的逆鳞。

所以他这次,干脆借着府里女管事差点被人掳走的由头,拿京城的治安和拐子嚣张扯大旗,让老四出头,挑动了父皇的陈年心病,然后这小子就可以狐假虎威,拿着陈员外冲着他下刀子了!

若不是司徒晟算计的是自己,太子还真想夸夸他好计谋,算计人心真是稳稳当当。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手下愚蠢的时候。

掳掠个妇人算什么,可那陈员外一直在替自己跑着大宗的买卖,这些生意一旦见光,那可就是震动朝纲的大事了。

为今之计,只有断尾求生!

想到这,他挥手招来陈放,又是低低吩咐了几句。陈放垂头听得,不由得瞪大了眼,手臂都微微一颤,可他也知如果再办不利索,只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要被断掉的尾巴了。

他也不敢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当天下午,那个陈员外在受刑之后,昏迷在了他的监牢里,谁知就在狱卒转身的功夫,就发现那陈员外的脸伸入了牢房的净桶里,活活被污物溺毙而亡。

若是受不住刑罚,自寻短路,这样的死法太别致了!

可压根没人看见有人靠近牢房,只能认作他自溺在净桶里。

而那陈放也被成大人似模似样地叫来询问了一番。

虽然有陈员外之前的证词,但是陈放坚称自己与楚娘子素无往来,压根不知此事,不过堂叔以前就惯拿他的名头做些勾当,他也是没有法子。

于是这场拐子案,便以太子眼前得势的皇商,在大理寺狱中畏罪自尽而最终结案。

陈放被放出来的时候,是司徒晟亲自相送的。

司徒大人十分体贴,亲自替陈大人披上披风,

不过系绳子的时候,司徒晟面带微笑,眼睛紧紧盯着陈放,一字一句道:“以后,离我的院子远些,再敢伸手进来,您走得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说这话时,他手上微微用了劲儿,陈放差点被披风勒得透不过气儿。

为了保住太子,陈放已经命人杀了自己的堂叔,没吃到肉还惹了一身腥,亏大了!

如今,再看这个曾经可以让他任意奚落的年轻人,他眼中的狠戾竟然让陈放不敢直视。

一个卑贱的女下人,何至于司徒晟如此大动肝火?陈放觉得,这就是司徒晟找借口向太子亮剑——没事少招惹他,不然的话,他就是有本事搅得你天翻地覆!

现在司徒晟乃是四品侍郎,官阶比他高了一头,不知他还握着什么要命的把柄,陈放不敢再招惹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都是误会,我一个小小武将,如何敢招惹侍郎大人您呢?”

这件案子本也不大,不过整个诡异的过程,却不能不叫人私下理论。

谁人都不知道,这司徒晟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哪般?

自从那天出事之后,第二天,侍郎府的院子里多了一副陌生面孔。

据司徒晟说言,这个看起来面容似枯树皮的矮瘦老头姓隋,楚琳琅唤他隋七就行。

隋七不爱讲话,也不知是不是耳聋,反正以后她出门时坐的马车,都由他来驾。

而原来的马夫季仓连同厨娘都不见了人影。楚琳琅不清楚司徒晟为何会突然换了马夫,而她出门时的跟班,除了夏荷、冬雪两个丫头外,小厮依旧是王五。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那天跟着司徒大人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敢伸筷子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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