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196)

琳琅记录的速度,哪里跟得上二人的唇枪舌剑,只能在纸上胡乱写着“陶同窗说了三句,夫子又说了四句,二位说得是什么牛马,学生愚钝,真的听不懂……”

就在一来一往的唇枪舌战中,陶雅姝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廖夫子的胡须,忍了又忍,还是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夫子,您的胡子上挂着几片茶叶……”

楚琳琅来了精神,这句她懂啊,连忙记下:“陶小姐提醒夫子整理仪表。”

廖夫子此时完全沉浸在与才女学子的清辩里,听了也浑不在意,那埋在胡子里的脸颊都没有羞涩地红一下。

陶雅姝的肩膀都在微微地抖了。

见夫子毫不在意,她似乎也是忍耐到了极限,腾地一下转身,从自己的书箱里掏出一把梳头的篦子,冲到了夫子的跟前,一把攥住那胡须,一边大力梳,一边咬牙切齿道:“夫子教人史学,当是明白,虽然以史为镜,可明辨是非。可夫子您平日连镜子都不照一下吗?不正衣冠,何以正人!”

那话充满幽怨怒气,满含着“我忍你很久了”的愤怒!

只可惜夫子的胡子都打结了,她这么蛮力一梳,学堂里满是夫子“诶呦呦”和“噼啪啪”胡须扯断的声音。

楚琳琅都替夫子疼得直捂下巴。

她十分后悔自己不敬神明,今天上课没摇龟壳,不然她为何要留在这等惨烈的修罗场中?

堂堂大晋未来皇后,在学堂里扯了夫子的须——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该被杀人灭口了。

情急之下,她连忙丢了手里的笔纸,奔过去夺了陶雅姝手里的篦子,然后手脚麻利地继续帮夫子整理胡须,又若无其事地笑着道:“夫子,陶小姐说得没错,偶尔你也得照照镜子,要不然我送你一面吧,保证闪亮照人,让您仪表堂堂!”

廖静轩已经完全被两个丫头片子给搞懵了,梳理整齐的下巴也气得微微颤抖,怒目瞪着陶雅姝和楚琳琅。

而陶雅姝似乎也被她自己的失态吓了一跳,可是此时转身离开,未免失了辩驳气势,便依旧从容立定,准备跟夫子辩出个是非曲直。

楚琳琅觉得自己已经很够意思,算是给二位各自一个台阶下,至于二位要不要下来,请君自便,她仁至义尽,那便风紧扯呼吧!

于是她放下篦子后,一捂肚子,假装自己腹痛,扯着自己的书箱就飞快走向门口。

而在她身后,廖夫子终于打破沉默,不过言语里明显加了些火药味。

楚琳琅走出房门时,还可以隔着窗子听到陶小姐与廖夫子甚为激烈的“讨论”。

这是才子与才女的辩争,楚琳听不懂,便赶紧走人,免得双方谁辩得落败了,下不来台。

不过楚琳琅转过屋角时,却看见宜秀郡主还没走,正领着丫鬟蹲在窗下津津有味地偷听。

直到楚琳琅走过来,宜秀郡主才假装捡起地上的手帕,意犹未尽地站直了腰,跟着楚琳琅开始往外走。

堂堂郡主平日是不屑跟楚琳琅这等身份的人说话的,不过今日正来兴致,身边也无其他八卦的人,便对着楚琳琅道:“看到了吗?现在俨然是拿自己当皇后了,都不容人说贤后的坏话!以后我们见了她,要不要叩大礼啊?”

说完,宜秀笑出声来,不过她更想知道,方才那屋里夫子一直喊疼是怎么一回事。

她方才怕人发现,蹲下偷听,没能及时扒着窗缝看,少不得要在楚琳琅的嘴里打听些温热的来听。

可惜楚琳琅不上道,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甩开了宜秀往外走。

宜秀郡主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下贱同窗面前碰了个软钉子,一时气得秀眉拧在一处:“她还拿乔了?当自己是什么王侯嫡妻?真是给脸不了脸!”

她身边的小丫鬟低低道:“听说了吗?之前似乎就是因为她,司徒大人跟马营的副指挥使都闹翻了,似乎还闹出了人命呢!”

宜秀郡主听了,受不了的眼睛一翻:“她虽有几分姿色,可并非玉环飞燕转世,司徒大人又不傻,会跟这种出身的女子沾染?”

说这话时,宜秀的话里透着隐隐酸意。

她这几日准备议亲了,而母亲问她有什么中意之人,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司徒晟。

没办法,满京城的官员里,就是他长得最为俊帅,宜秀郡主上次在书院见了他,便有些一见钟情。

可惜母亲听了,却连连摇头,表示这种没根基的穷光蛋官员,是驴粪蛋挂霜,只是外面光滑好看,底子虚得很。不若世袭子弟有根基。

更何况他现在搞了什么职田整改,满朝鸡飞狗跳,岂是女儿的良配?

宜秀郡主被母亲训斥了一通后,知道母亲不同意,也是兴致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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