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286)

楚琳琅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发的大,说着说着,她好像已经预见了未来,曾经亲昵的两人相顾无言,两厢厌憎的场面。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她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溪流一般,蔓延流淌而出。

最后哽咽着,她努力平心静气道:“不过还好,你我只是签了婚书,放心我不会拿这张纸当真,过几日,你再将齐公和廖夫子找来,解了婚书便是……”

本以为跟周随安和离了这么久,她早就走出来了。

可就在方才,她跟司徒晟剖析着漫长婚姻的可怕时,她才发现八年的婚姻竟然在她心里烙下了这么多不可磨灭的伤痕。

她当初从周家走出来时,看上去十分坚定,可是前一次姻缘造成的伤痕并没有抚平。

无论她在人前多么的开朗健谈,但是那个在八年的婚姻里,越发自卑的楚氏,一直扎在她的心底,在心情低落时,就会破芽而出……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整个人却被司徒晟紧紧拥入了怀里。

司徒晟能感觉到怀里绵软身子在微微战栗。

他也没有想到,与他签订婚书,竟然让楚琳琅如此的恐慌,并且扯破了她心底的疮疤。

“这婚书要锁住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是我的错,不该恐慌着你会抛弃我而去,便逼迫你签下这婚书。不过,你为何要这么菲薄自己?你若真这般一无是处,那倒好了,我也不至于为你牵肠挂肚,怎么都放不下!”

说到这时,司徒晟忍了又忍,还是败在了她满是泪水的双眸里,只能更紧地拥住了她。

这是在他少年梦里魂牵梦绕了几许,本以为今生无缘的丽人。

如今好不容易能含在嘴里,岂能任着她轻易再转舵了。

是他太自私,为了这一份落地的确定感,逼迫了她。

由此可见,他的确流淌着杨毅的血脉,骨子里就是这般自私自利!

可就算这样,执念太深,他笃定要不管不顾地坏这么一次,就算她并不想嫁给自己,他也不想放手。

楚琳琅向来不会沉溺在悲切的情绪里太久。她哭了这么一遭,也是方才心里彷徨的委屈一时满溢。

可现在,她被司徒晟抱在怀中,温言哄着,突然觉得心里似乎安稳了不少。

她也是的,干嘛想这么远?不过是签了婚书,就像她说的那样,说不定一年不到,两个人的新鲜劲儿都过去了,那婚书便自可作废了。

她干嘛要杞人忧天,害怕天塌地陷?

哭过以后,委屈劲儿消散了些,整个人就变得很现实,她抽噎着鼻子想:虽则不作数,但起码是签了婚书的,光有文书怎么成?但他的银子都在我这,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要聘礼了,如此一来,这么轻松跟他定亲岂不是赔了?

不过司徒晟并不知琳琅的心思已经转到钱银那里去了。他最担心的是琳琅变卦,想要废了婚书。

看着怀里的人不再抽泣,又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什么。

司徒晟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锦盒,从里面取了一对玉镯递给了楚琳琅。

“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信物,原本是给了我母亲的,不过她那时犯病,戴不得这东西,便一直由我来保存,如今这东西该由你来掌管了。”

琳琅低头看着这对老玉镯子,光滑的玉面,是被几代人肌肤盘磨出来的温润玉皮。

这可不是真金白银能轻易买来的,她也终于有些体会到司徒晟要娶她的决心是多么认真了。

这对杨家祖传的玉镯,就是司徒给她的定情聘礼,玉镯子的寓意分量,千金难换!

司徒晟看琳琅不肯戴上,只是以为她还在抗拒跟自己定亲,忍不住捏住了她的肩膀:“琳琅,你已经在婚书上签字画押了,难道还想反悔?”

琳琅正用帕子擦拭着老玉镯子,听他这么问,赶紧将镯子戴着了手腕子上:“你请的证婚人可是大晋堂堂祭酒大人,又不是小儿游戏拜堂?哪有朝令夕改的?起码得让我戴戴两日再要!”

司徒晟可不爱听她气人的话。她若这般,也不必等她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司徒晟保证能在琳琅青春貌美时,被她活活气死!

琳琅这时已经戴好了镯子,再伸手挽住了司徒晟的胳膊,恍如重新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她这位新出炉的未婚夫婿。

这姘头与未婚夫君的感觉是不一样啊!

虽然眼前之人,是睡过了几遭的,可现在再看,似乎朗目剑眉,又比从前俊俏了几分!

既然签了婚书,在婚书没有作废前,她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拥有他了?

至于对姻缘的恐惧,倒是可以暂且放置到一旁。

楚琳琅向来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至少司徒晟现在是真心实意地要娶自己的,有了这点,就足够琳琅鼓足勇气,再往前走上几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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