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312)

至于担忧荆国开战,司徒晟想着楚琳琅那日跟他说的话。

她说这两国谈判更像是生意场上谈买卖,废话纠缠越多的, 反而对方更有谈的意思。所以不怕对方胡搅蛮缠, 就怕对方连谈都不愿意谈。

想到这, 他淡定继续道:“国之大格,必须维护。荆国来使不顾礼节, 屡屡触犯大晋国法,还在驿馆行凶, 害了无辜歌姬的性命, 他在街头闹事, 打伤民女和官差,意外横死也是咎由自取,陛下可以对荆国言明,此案还在调查中,凶手尚未缉拿归纳。但是荆国其他使者,不尊大晋律法,必须驱撵回去。若想荆国要继续和谈开市,最好派个懂礼数的来。”

皇帝一听,皱起眉头:“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了荆国交战的借口?”

司徒晟沉稳回答:“我有友人深入了北地,了解那里民风。他打探到了一些先前边线暗探没有打探的内幕。据闻今年荆国西北大片草原发生枯草病,青草枯萎,牛羊都没有食物,成批饿死。不过新任可汗为了稳定人心,之前曾经在大晋国境内寻找门路,买入大批粮草,解决了燃眉之急。然而来年的草荒能不能解决,尚不明确。所以荆国一直急于开市,就是为了能囤积到足够的粮草。他们这次派人软硬兼施的议和谈判,也是出于这种目的。若是明年大片的草原还不能恢复,囤积够粮草的荆国军队才有余力挥兵,叩开边界防线,来到中土厮杀掠夺……”

司徒晟没有明说的是,这些线报来自廖静轩在北地隐藏多年的暗线,北地这次饥荒先是在远离边界的草原上,然后一点点的蔓延。就算荆国内部,稍微靠南边的部落,可能都不知北边部落的枯草灾情如此严重。

而负责北地线报的太子一党,因为与安谷一系亲善,松懈了警备,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细问细察,只是轻描淡写地上报,只说了句荆国今年水草不丰盈,而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与四皇子的内斗上了。

而司徒晟掌握的信息,却是廖静轩在北地深耕多年的人脉收集到的。也只有廖静轩这个“荆国通”,通过各种情报加以分析,才有这般把握。

议和谈判就是如此,只有捏住了对方的要害,知道对方的短处,才可占据上风。

司徒晟定定道:“陛下,我们还没摸到荆国人的底牌呢!如何出价?所以不必着急,这议和,不妨摸了底,再慢慢谈!”

晋仁帝从司徒晟的嘴里,才知原来荆国之前的灾情这么严重,一时脸色有些微微难看。

他身居上位,虽然有许多事情被欺上瞒下,不甚了解。

可是如今虎狼敌国的实情,他居然也要最后才知,实在过分至极!

气得他猛一拍桌子,狠狠道:“无能即是误国!”

他这一句,明显是在骂自己的儿子。

谁不知道,安谷之前的那批粮草,就是太子收了他们的金子运作的?

身为储君却与为敌的虎狼结交。他真的以为,凭他和那个安谷的私人交情,就可以平安万代吗?

司徒晟朝着陛下深深鞠礼,声音铿锵道:“陛下,这是天佑大晋!百年国运,皆系于此,若是陛下,您定要顺应天运,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时机……”

说到这,他微微抬头,看向陛下,一字一句道:“不管挑起争端的是谁,也不必管他居心。只有捏碎这些虎狼的喉咙,才能止住他们得寸进尺之心!古往今来,刚柔并济才可震慑四方!柔,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这刚,要适时出手,才可免于被动啊!”

晋仁帝眯眼看着殿下年轻的臣子。

不知为何,他从这位臣子的身上越发感受到一股似曾相似的气质。

曾经也有一个年岁比他大得多的臣子,跪在这殿堂的中央,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只是那年,又是何时光景?那时的他也是心怀锐气,不是个瞻前顾后的帝王啊……

晋仁帝感慨之余,还是觉得此事激进冒险,若司徒晟所言有偏差,荆国真的悍然起战,该当如何?

司徒晟稳稳道:“宫门外如潮的百姓呼声,不正是陛下您最大的依靠吗?陛下您曾感慨朝中无可靠良臣。试问历朝历代,不都是在保卫边疆的浪潮里,涌出无数可以倚重的良将能臣吗!时势造英雄,陛下若是觉得缺兵少将,为何不大造声势,淘出一批堪用之良将?万万不可让天下的匹夫寒心,觉得一身孤勇,却报国无门啊!”

晋仁帝依旧没有说话。

这个年轻臣子的心思沉稳细腻,目光长远,真是不可多得的辅国之才。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明白,为君之道,就是懂得适时装傻,更要懂得善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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