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70)

再说,自己现在也是前途未卜,怎好带个孩子出来跟着自己遭罪?

环顾马车里的几个不大的箱子,这些是她经营了婚姻八载剩下的了,除此之外,只剩空荡荡的心,还有些许说不出的怅然。

不过楚琳琅不愿再细细品酌悲伤,等马车停下,便下车打量未来一段日子要居住的地方。

周随安连续两次搬迁,再加上之前的酒楼损失,还有借给姐姐的钱,她自己的钱银也不多,再加上京城的租子比别处贵多了,她也只能先找个地方暂且落脚。

可夏荷入了小院,晃动着吱呀作响的门板,再看看小屋子里被灯火燎黑的破窗纸,和陈旧的家具,不仅有些傻眼。

不过冬雪倒是手脚麻利,在院门前的井里打水,略略打扫下屋子,再拿了带来的褥子铺床,然后对楚琳琅道:“大娘子,您先躺下歇着。”

白日里,楚琳琅跳湖的场景历历在目,冬雪心有余悸,只想让大娘子赶紧睡下,免得胡思乱想。

虽然床板略硬,带来的被褥也不够厚实,隔壁便是两个丫鬟抱柴生火的声音,可楚琳琅最后还是睡着了。

好像这些日子来,她头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听到院门外有人脚步声踢踏,烦乱吵杂的声音,再然后就是砰砰拍门声。

如今这小院只有三个女子,深更半夜听着那敲门声犹如地府阴捶,打死也不敢应门。

可门外恶鬼不依不饶,砸门声已经改成了踹门声,有人大声道:“房中烟囱冒烟,却无人应门,一定有蹊跷,来人将这门踹开!”

紧接着便是咣当一声,那不太结实的大门被人一下子踹飞。甚至差点砸到立在院中的夏荷身上,吓得她抱着身后的冬雪哇哇大叫。

楚琳琅这时候也散着长发披衣出来,强作镇定道:“来者何人,为何敢私闯民宅!”

她看到进来的人都穿着兵服,应该不是歹人。

不过那为首者说话却很豪横:“我们奉命缉拿刺客,院中有人,为何你们方才不应?家里还有谁,都出来说话!”

听闻楚琳琅说只她们三个女子时,为首的官兵一脸疑惑:“户主何在?我看这户籍名册上是有男丁的啊!”

就在楚琳琅费力解释自己并非屋主,只是暂时在此租住时,突然有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楚琳琅抬头一看,赫然是白日刚刚看见的司徒晟。此时他一身绯红官服,头戴帽冠,俨然正在办差。

司徒晟没有料到会在这遇到楚琳琅,不过听闻她租了这院子后,便明白了。

她说和离,还真是雷厉风行,居然当天晚上就搬离了周家。

只是她初来乍到,应该不知道在京城地界,没有房契户籍的单身女子是寸步难行。

想到这,他挥手让那些闯入的官兵退后,然后对楚琳琅道:“那些人是从兵营借调的,行事粗鲁,还请楚夫人见谅。”

楚琳琅也知道,与那些兵痞讲不出道理。只是这大门坏了,大半夜的上哪找工匠修啊?家里没有个男人做起粗活来也不方便。

她以为司徒晟公务在身,与自己寒暄几句后便会走。

可谁知他看了看轰然倒地的大门,便四处张望,最后走到院子一旁堆放的工具箩筐处,寻了锤子和几枚生锈的钉子,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长臂,拿着锤子竟然叮叮咚咚地修理起地上裂开的门。

在楚琳琅看来,虽然他少时粗鲁,可是长大成人后,一直给人儒雅文正的气韵,那双大掌虽然修长,却更适合执握笔墨。

可现在看他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服,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熟练地挥动锤子,竟然也意外地画风和谐。

楚琳琅赶紧让夏荷给司徒大人拿矮凳,而她则回屋子,点了一盏蜡烛,又回到院中蹲在他旁边,亲自给司徒晟掌灯。

待看他手艺甚是娴熟时,楚琳琅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会木工活!”

司徒晟抬眼瞥向蹲在他对面的楚琳琅。

此时烛光映衬,她发髻松散,一下子显小了不少,也看不出她是嫁过人的,那脸儿如天边的明月皎白。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少时家贫,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修补……”

楚琳琅抿了抿嘴,这才想起,他小时候的确挺能干的。后来有个帮着他们母子的婆子也不干了,家里的活都是他来做。

有一次,隔着院墙,她甚至看到臭小子有模有样地给他娘亲缝补衣裳。

不过两人都有默契,绝不会再叙旧,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便只听锤子叮当的声响。

司徒晟干活跟办案一般利索,不一会就把门重新挂好。

楚琳琅谢过司徒大人,惯性地客套道:“忙了这么半天,大人要不要喝盏茶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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