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77)

而一旁的那个叫观棋的小厮,则好似死了主子般,红着眼颤着音地朝着冬雪嘶吼:“你冲着我们大人泼这么腥臭的水,你按的是什么心!”

冬雪原本有些心虚,可看他吼得那么凶,也不甘示弱道:“我把大人的衣服弄脏了,给他洗干净就是了!我又不是有意的,谁知道门外是司徒大人!”

不过也难怪观棋反应大,实在是司徒晟的脸色太吓人,撑着墙的手都在用力抓挠墙壁,仿佛在抑制着什么,宽阔的后背都在微微发颤。

楚琳琅知道他耐不住这味儿,连忙让他进屋换衣洗漱。

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观棋连忙回去府衙帮大人取一套回来。

夏荷又给司徒晟打了两盆热水,让他一个人在屋子脱了脏衣服好好擦拭一番。

等观棋拿来了干净衣服让大人换上,楚琳琅舀了一碗刚煮好的红豆羹给司徒晟压压恶心。

等鱼味散尽,司徒晟终于缓过来了。也许是让人看到了他难得狼狈的一面,他面色微沉,不苟言笑,只披着衣,端着杯盏,一口口地饮着羹汤。

若是换成从前,一个男人隔三差五地在自己的门前晃,楚琳琅定然疑心是自己美貌惹得祸,引来了想要占便宜的狂蜂浪蝶。

可这一天两次登门的不是别人,是这位宁可跳船,也绝不与闺秀沾边,疑似隐疾严重的司徒大人。

他为人谋算,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于是楚琳琅耐心陪坐一旁,待司徒晟饮了一盏,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的丫鬟做事毛手毛脚,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司徒晟垂着眼眸道:“不管她的事儿,是我晨时吃坏了东西。”

说到这,他挥手让观棋拿了一张单子:“上午看见你时,就想将这单子给你,只是临时想起有急事,便先回了官署一趟。方才路过这里,便想着顺便给你送来。”

楚琳琅展开一看,原来是长生库代卖的一些家私名册单子。

这京城长生库有着特殊门路,可以代卖国库收缴查抄各个府宅的物件,虽然都是二手货,却有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

司徒晟解释道:“长生库里有些用久的家私比市面上全新的要便宜很多,你拿着这单子,就可以找城西长生库的管事,看看有没有价钱合适的桌椅家私,暂且买来用。”

这些抵押质库代卖的可都是大宅门里查抄家私,岂止是便宜,简直都能淘到宝。

往往在叫价质卖前,就被各府有门路的人买走了,压根轮不到平头百姓叫价。

楚琳琅一时不敢相信,司徒晟居然这么好心。

司徒晟淡淡道:“别想着发财占便宜。那里太好的东西你买不到,也买不起,老实选点便宜的柳木桌椅就是了。那些东西质库看不上,都堆着当柴烧,一般给几个铜板就贱价处理,权当送人了。”

楚琳琅看看自己现在家徒四壁的屋宅,的确连像样的桌椅条凳都没有。就连那日司徒晟在她家饮茶,也是蹲坐在洗衣的小木凳上喝的……

他的心也太细了,居然想着给她这个……

不过拿出单子的观棋很是不乐意,小声嘀咕着:“大人,您新分的府上也四壁空空,这可是主理大人特意给你寻来的方便,给了她,您今晚又要在门板上睡……”

他还没说完,司徒晟一个冷冷眼神过来,拉着长音:“观棋——”

观棋表示明白,不服气地回到:“不语——”

说完便将自己的嘴巴一拉,表示就此封口不言。

楚琳琅这才恍然,原来他小厮的名字是这么得来的。看来少卿大人很不耐自己的小厮太话唠,起个名字都是警醒!

不过观棋被赶到屋外,嘴却不闲着,蹲在浆洗司徒晟衣服的冬雪身边,唠唠叨叨地就将大人遭受的不平说了个遍。

原来周随安的那处木鱼巷的亮堂宅子,原本是应该分给司徒晟的。

只是当初谢悠然磨着她姐夫,非要给六品的周随安提一提品阶待遇。

可新入京各个品阶官员的府宅都分好了,临时掉换肯定要生口角是非。

六殿下当时还没跟司徒晟闹掰,就将这事儿说给了司徒晟听,结果司徒晟毫不犹豫,便将自己分得的屋宅,跟周大人的调换了一下。

司徒晟当时的原话就是,周通判家人口多,有老有小,住木鱼巷子的大宅子会方便些。他一个光棍汉,住在哪里都一样。

可是周随安原本该得的房,乃是个被抄家官员的闲置多年的房产。

这房子年久失修,屋院里都搬空了,没有家私桌椅,若不投些银子,压根住不了人。

偏偏司徒大人奉行节俭,压根不打算请工匠修缮。这些日子来,每到休息的时候,观棋就拎着锤子与大人在屋里缝缝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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