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狩(99)

凌溯并不理会,蹙眉打量他,“你说瓜州节度使曾召见过你,可向你打听过长安城中的布防和臣僚任免?你这次入长安,是否受了徐自渡的委派,据实说出来,孤可以饶你不死。”

那萨保似乎有喘症,呼吸格外急促,匀了匀气息才道:“小人在瓜州时,确实与徐节使有往来,商队也常为节度使府上内眷运送胭脂水粉,布匹香料之类的东西。这次小人来长安……节使有交代,让我去东市见一个人,并附有书信一封……”

他一面说,一面扭动,说到书信便停顿下来不再继续了,只是望着凌溯,沉默不语。

凌溯只得示意翊卫替他松绑。

麻绳一落地,那萨保终于舒展开了四肢,呼呼地粗喘了两口气,摩挲着绑出紫痕的手腕道:“太子殿下,不是小人拖延,实在是这里人做不得主,小人怕交出书信,就给抹了脖子,还是要见到太子殿下本人,才敢将信件交付。请殿下先答应小人一个条件,小人为徐节使办事,完全是受他胁迫,家中妻儿都在瓜州,今日投奔了太子殿下,请殿下开恩,事后让小人回去与家人团圆。”

凌溯颔首,一双锐利的眼,要将人看穿,“不必多言了,信在哪里?”

那萨保欲上前,可惜被左右翊卫拦住了,便解开交领坦露出胸腹,向上道:“信用回鹘文书写,小人拿不出来,只好脱衣,请太子殿下过目。”

识得回鹘文的人不多,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凌溯一人能看懂。

现叫舌人是等不及了,凌溯从上首下来,亲自查看。正定睛看文字,忽然见银光一闪,那个萨保从肉囊里抽出一把匕首向他刺来,他闪身躲避,虽没有被刺中,却划伤了左边脸颊。一时堂上惊呼声四起,翊卫抽刀上前护卫时,那萨保已经被击落了武器,紧紧钳制在他掌下了。

脸颊上的伤口渗出血来,衬得他面色阴沉如鬼魅。

虎口收紧,几乎扼断萨保的脖子,在那萨保翻眼蹬腿将要毙命的时候,他松开了钳制,一把将人摔到了陈律面前,寒声道:“严加拷问,一日不说,敲断他一根肋骨,十日不说,就砍掉他一条腿。仔细下手,别让他死了。”

陈律吓得脸色发白,忙叉手道是,亲自将人押进了率府大牢。

何加焉上前查看太子伤势,忡忡道:“臣即刻命人传侍医来,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凌溯接过他递来的巾帕按住伤口,蹙眉说不用了,“让人备马,我要回行辕。”

何加焉道是,“有辛娘子看顾,比留在东宫好。”

凌溯也觉得,自己这回受了伤,无论如何那人该尽心照应了吧。

结果到家,她探头探脑来看了一眼,什么关心的话都没说,头一句便痛心疾首,“完了,这下坏了品相了!”

第35章 关心则乱。

什么叫坏了品相?在她眼里, 他是一架香炉,还是一只花瓶?

凌溯很失望,忿然转过身坐回圈椅里, 让侍医为他清理伤口。蘸了淡盐水的纱布擦拭过脸颊, 他不由皱眉, 居上很快凑了过来, 轻声问:“郎君,痛吗?”

他抬了抬眼,没好气地说:“刀子划在脸上, 你说痛不痛?”

侍医虽然万分小心,但还是惹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他有一点风吹草动,侍奉的人就手足无措, 侍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道:“请殿下忍耐, 必先清理好了伤口, 才能上药。”

居上关心的则另有其事,站在一旁询问:“像这等伤势, 将来会不会留疤?”

说实话这个问题凌溯也在意, 遂调过视线望向侍医。

小小的侍医, 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咽了口唾沫道:“禀娘子,伤口不算深, 只划破了一层皮肉, 仔细调理个把月, 自然就看不出了。”

有了这句话, 居上才放心, “我知道, 要少吃酱,这一个月口味以清淡为主。”说罢又来观察,伤口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了,起先血赤糊拉的,看着有些可怕。现在再打量,其实只有细细的一线,用不了三五日,表面就愈合了。

既然能养回来,问题不大。居上这时才想起关心他这个人,万分同情地说:“郎君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真是吓着我啦。”

吓着她了?吓得她以为自己配了个残次的太子,会辜负她这双习惯以貌取人的眼睛吧!

凌溯别开了脸,淡声道:“遇袭了,要不是闪躲得快,脖子就被割断了。”

这下好像真的吓着她了,她瞠大了眼睛,大感不可思议,“那刀刃上没有喂毒吧?我看书上写的,一般刺杀都得先下毒,以图一击毙命。”

太子愈发生气了,“那刀揣在肉囊里,喂了毒,他自己就先死了。”横眉冷眼乜斜她,“没有毒,你是不是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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