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327)

她轻轻叹息,只得起身更衣。

到了皇帝寝殿,正巧赵福德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忍不住埋怨道:“皇上昨夜可是发了话让女史守夜的,女史竟然忘了?”

“没忘。”月夕也毫不心虚,“可皇上说了,只让我在他病中守夜。我今日叫他训斥人时中气十足,还以为他大好了、”

“才一天,哪里就能好了,谁的病还掐点赶趟的?皇上这般金贵的人,就是手指头破个口子也得养个三四天呀。”赵福德没好气地看她,“皇上骂人时中气十足,是因为气上头了。女史不知,皇上今日在承光殿听闻了女史被欺负,恨不得插双翅膀回来。现今掉个个儿,皇上受苦时,女史也好歹上上心才是。”

月夕一时无语,

她是当真没看出来皇帝这病就是受了什么苦。反观她,夜里只能睡在榻上,苦的难道不是她么?

“公公说的是。”月夕赔笑,“不知皇上现在如何了?”

“昨夜的病来的急,人就跟被抽空了似的,乏力的很。”赵福德说罢,将一碗药递到她手上,“臣工议事到天黑才走,皇上还有一大摞折子未看,如今还在案前强撑着。医正说,这样养病不成事,女史进去,好歹劝劝皇上。”

“我哪有那个能耐?”月夕有些为难,“若皇上不听呢?”

赵福德暗想,不知她是真糊涂还假糊涂。现如今,能在皇上跟前说上两句话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提一嘴也好,”赵福德赶紧道,“女史快进去吧,药快凉了。”

月夕应了一声,接过药,走进寝宫。

穿过外间,月夕看向幔帐里面,只见灯盏透着氤氲的光。

月夕站在外头,轻声道:“皇上,该服药了。”

未几,只听里头传来一声“嗯”,月夕掀了帘子进去。

与昨日不同,里间的灯点的亮堂,皇帝坐在龙床上,面前却摆着案台。他身上披着衣裳,正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月夕走上前,他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她愣了愣才会过意,将汤药呈上。

皇帝接过药碗,眼睛仍留在奏折上:“坐吧。”

月夕愣了愣,看向一边的椅子,踌躇片刻,坐在上面。

皇帝仍像先前那样,品茶一样小口喝着药,边喝边道:“你来晚了,朕方才跟赵福德说,罚你半个月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月夕:“……”

真够小气的。

谁稀罕什么俸禄,这破女史,谁爱当谁当,最好今晚就放她回扬州。

正腹诽着。皇帝忽而抬头。

月夕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相对。

“你在骂朕?”皇帝问、

“不敢。”月夕道,“我本就是下半月才上值的,只该领半个月的俸禄。皇上此举甚为公道,我无异议。”

皇帝眉梢微抬,看不出对这回答是不是满意。

“你倒是聪明。”他说,“可管钱粮的人也不蠢。你才上半个月的值,月银应该是整份还是半份,被罚之后究竟剩下半份还是一钱不剩,到时候就知道了。”

倒是不好糊弄,月夕干笑:“皇上说的是。”

皇帝看着她,颇有几分好奇。

“你那镖局,半个月能进账多少?”他问。

“多时上万,少时也有数百两。”月夕道,“不过新正气堂开创之后,本钱投进去不少,至今还未回本。”

这事,皇帝知道。

他还知道那些钱都是凌霄出的,宫里的银子,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的。

皇帝“嗯”一声,道:“既如此,宫里那几两月银你当是不在乎了,朕不给也无所谓。”

“皇上此言差矣。”月夕认真道,“我的家业可不是天上掉下来,而是父辈开源节流,积少成多,一个子一个子地累积下来的,没有一钱多余。更何况,我手下还有三千张嘴等着吃饭呢,便是几两银子,账上都是有数的。若不能事事计较,多大的生意,败亡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说的好像先前正气堂没有败亡一样。皇帝想,若不是凌霄那大手大脚地救正气堂于水火,晏月夕恐怕十分乐意当这女史,甚至对他感恩戴德。

“听起来,你这堂主操心的事,倒跟朕没有什么两样。”皇帝翻着折子,“无论大事小事,都不过钱从何来,花到谁身上。”

月夕想了想,道:“却也不一样。我操心的是一个镖局,而皇上操心的是天下百姓。”

皇帝翻着子的手停了停,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月夕看向他枕边的一小叠奏章,无意中瞧见“扬州知府沈劭遥拜”的字样,不由定住。

第二百五十五章 蝉鸣(下)

可下一瞬,那折子就被放在里下面。

月夕若无其事,继续道:“皇上虽要操心家国大事,却不可忽略了自己。方才我进来时,赵公公说皇上忙碌了一整日,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完没了的,这么养病不是办法。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先歇一歇,明日早些起来再看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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