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53)

可在皇帝温和不失严厉的目光中,他怂得没有一丝犹豫:“确实为难皇上了,微臣这就给皇上想办法。微臣以为,公主现今想不起来的事情,日后都会慢慢想起来的,那要与皇上叙的旧何其多。臣知道皇上疼惜公主,但日理万机,必定不能一一回应,何不定下规矩?如非紧要之事,便着赵福德前去安抚和开解两句,时日长了,公主就明白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凌霄信中还说了另一事。”

他说罢,捏起凌霄的信,沉声读道:“还有些许旧事,大人曾叮嘱不能告诉皇上,叫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定安抽了抽嘴角,暗骂了一声祸害。

“朕就不明白,究竟是何事不能告诉朕的?”

张定安哀嚎道:“微臣如何知道?皇上明鉴,纵然是有,那都是小时候的顽皮话,皇上何必当真?”

看他这个反应,皇帝更觉趣味。

说真的,这当皇帝的日子人前风光,人后无聊,他正想给自己开发些乐子,于是当下便决定无论张定安怎么说,也要去慧园走一趟。

他敛了笑意,道:“你方才说,查到了个消息,既然说出口了,朕还是听一听。”

张定安见他暂且按下,赶紧回道:“皇上让微臣暗查苕花宫和沙河行宫。我遣人暗中观察了些许日子,宫里头其他人倒是老实,只有那个叫春儿的婢女隔三差五地带人吵着要找公主。除此之外,有一桩事。公主名下的庄子照往日旧例,送账本呈到宫里来给公主过目。臣多了道心眼,想看公主府上是否和别人有什么往来。若是有异常,从账面上也能看出端倪,于是,便让人将账本中途截过来,先翻上一翻。”

皇帝面露欣慰,道:“朕便知道你适合干这种扒人老底的差事,如此说来,你看出了异常?”

“是瞧出了些许异常,不过不是外人的,而是公主自己的。”张定安道,“就在半个月前,三月二十五日,大致就是皇上把公主关入慧园那会儿,公主从一处大庄子里支了一万两银票。”

第四十九章 旧情(上)

这话出来,连皇帝也愣了愣。

他皱眉道:“凌霄那时在苕花宫发疯,四周都是眼线,她如何能从宫外的庄子里支钱?就是她的人替她去办也绝无可能。是否沙河行宫里头有人冒领了?”

张定安摇摇头,道:“不大可能。臣看了那账本,里头写明了是公主用印信支用的,后头附上了印鉴。臣方才去钱庄里比对了,确实是公主的私印无疑。公主的私印是重要物什,自然随她入宫,因而不大可能是行宫里头的人办的。”

“那么说,确实是凌霄瞒天过海去支了钱?”

“臣原本也这么以为。”张定安道,“臣不敢怠慢,找到那出庄子的主事。他说,也正是那阵子,公主曾下令,让他们日后将所有收获折现,存入京中的一处钱庄去。还有,少府那边说,公主的私印丢了,春儿去找过他们,说要重刻一枚。臣叫他们查了入案的时间,巧了,春儿去找他们造印的日子,也是三月二十五日。重新造印毕竟会入册,若是公主瞒天过海让人去支的钱,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必惊动少府里的人?”

皇帝沉声问:“你自己觉得是怎么个说法?”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就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则确实宫里有人偷了公主的私印,冒领了庄子里的钱。二则,就是公主故意把私印给了别人,而且不打算再要回来,或者说,公主打算把自己的家产挪给别人用。”

皇帝久久沉默,张定安瞥了他一眼,见他的神色甚是凝重,便知他是对第二种说法感兴趣起来。

“不过这只是臣的猜测。”张定安道,“臣那日问得匆忙,许多细节不曾问清楚。今日,臣便再出宫去问问庄子里的人,究竟是什么长相的人支走了那一万两银子,便知道是什么人拿走了公主的印信。”

皇帝缓缓颔首。

外头的云浓稠得化不开,他道:“你且去,得了消息,尽快回来禀报。”

“臣遵旨。”

*

中午时候,月夕正在珍禽园里喂鱼,忽听棠儿说:“公主,张太医来了。”

月夕抬头看,便见一袭月牙白来曲折的水上回廊上时隐时现。那身形修长,步态颇为从容,跟谪仙似的。

这可是当朝天子。

自从月夕参透他的身份后,便屡屡觉得不可思议。

过去,她多以为皇帝多是浸淫后宫,贪图享乐的俗人,大抵跟邓五差不多的肥头大耳,满脸富态。如今见着个真的,却是大大出乎意料。啧啧,有那个身份,又有一副好皮囊,至今却还是光棍,别是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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