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霁要接受的第一场手术，是这个星期的星期六。

楚萧和齐涯都不知道这件事，黎疏不喜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任何人，清霁也不会说什么。

再说，他也不想给楚萧和齐涯造成什么麻烦和影响。

清霁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楚萧和黎疏是那么好的兄弟，可两个人的性格却相差那么多，那么多……

楚萧待他是朋友的感觉。

而黎疏，却是那种时刻提着大炮要随时把他炸死的节奏。

说是敌人，不像。

那到底是什么？

清霁也道不明……

但清霁一直明白的是，黎疏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带着仇恨和报复的。

这一点，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

今天是周六，医院值班的人不多，正好又逢节假日，楚萧就带着齐涯出去玩了。

下星期一的时候，齐涯有个体检，楚萧怕过年的时候医院的客流量会很多，会没有时间和齐涯好好呆在一起，就硬是把齐涯拖出去玩。

其实，也算是年前的一场，浪漫的约会吧……

两个人在清霁的这间病房里打打闹闹的，场面别提多令人羡慕了。

清霁就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笑，好像通过他们，可以看到些什么。

清霁被黎疏折磨得不轻，后背淤肿了一大块，睡觉只能侧身睡。那天，他压抑了很久的血腥，终是在黎疏走后狼狈地全数吐出来。

晕染着白色的地砖，如此夺目。

如同魅惑的红色彼岸，在地砖上肆意地蔓延。

只剩下绝望和罪孽……

清霁扶着墙壁一点点地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清洗污渍，洗去唇上的殷红时，清霁对着镜子里那苍白的自己，绝望地勾起一抹微笑。

多久未照过镜子了，这具身体被黎疏折磨得这么丑陋了。

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片乌青。毫无血色的嘴唇，瘦削的脸，颧骨高高突起，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难怪黎疏不喜欢你，你变得这么丑这么丑……

自己看得都嫌弃、厌恶。何况明明就恨你如斯的黎疏呢……

还奢求他会有一点点点的喜欢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清霁不敢再看下去，他急忙地进行自我安慰。

不这么做的话，他怕他会在无意之中，就被抑郁给吞噬。而后选择那最血红的方式离开……

他洗去泪花和血迹，换上新的蓝白色条纹病服，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一切完事后，他疲累地侧身躺在病床上，捂着发疼的胃，拿着楚萧带来的新书，打发时间。

楚萧和齐涯走后，清霁唯一能够解闷的就是看书。

幸好楚萧带来的书多，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熬了。

清霁无奈地摇摇头，苍白的指尖按在纸页上，看得认真。

他不知道下午进行的手术要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什么东西，反正黎疏都会准备好的，他也不用担心器官会好好地待在他身体里到明天。

翻过一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距离下午的时候越来越近。

他看着书的眼睛在不停地眨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像等待死刑的囚犯，等待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刻。

等待的时间是最煎熬的，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各种可能，浮现各种幻想。

书越往后看，他的呼吸频率就越大。

胸口不安地起伏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书本在眼前晃动。

视线无法焦距，思绪无法集中。

清霁安慰着自己，用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安慰着那颗不安的心。

明明知道没用的，可还是得自我安慰。

不然，他怕他会哭，他怕到最后那一刻他会在黎疏的面前，在所有的手术医生面前流泪。

“只是一个器官而已……只是一个器官而已啊……”

如此安慰自己，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下午四点的钟声敲响，手术医生准时敲响了病房门。

“清霁先生，手术要开始了。”

清霁不声不吭地放下书，走进厕所换上病服，戴上帽子。

出来的那一刻，他不安跳动了许久的心，霎时平静了。

“请跟着我走吧。”

清霁点点头，没有说话。

穿梭在阴冷的走廊里，看着病房里有家人陪伴说笑的其他病人，清霁突然觉得好冷。

身心被冷漠包围，早已冷透了。

“这次的器官，是什么？”

或许知道结果，会让他死心的更彻底些。

“取出的器官，有什么用？”

手术医生不忍看身后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子，囫囵地回答：“这次，是要截下先生的半条左腿，要给黎疏先生的朋友移植上。”

半条……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