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距离，很苦，很涩。

亲人间的——你在里头，而我在外头；你在坟墓里头静静地躺着，而我在墓碑前小心地祭拜着。

再也不能见到活生生的你，再也不能扑在你的怀里，撒娇般地叫一声哥哥……

这距离，只是隔了一座墓碑，隔了一抔黄土，却已是生死两茫茫，再也不见。

这是清霁和晴扬的距离，亲人的离去足以让人失声痛哭，其中滋味苦得让人泪如雨下。

再有的，比如清霁和黎疏的距离——黎疏是清霁懵懂青春时的信仰，是第一次心动的助力，是第一次尝到了初恋甜滋的禁果。

黎疏是清霁的一切，最后他只剩下了一副空壳，只剩下了黎疏。

可是黎疏，却不要他。

清霁是黎疏的仇人，是他害死了他最爱的晴扬。

黎疏对清霁只有恨意和折磨，只有如此，他才能在暗夜中睡得安稳些。

清霁是黎疏暴虐的接纳者，是黎疏专有的受虐狂。

他爱的很卑微，所以活得也很卑微。

清霁和黎疏的距离，虽然只有半米之遥，却如同两个不同世界的距离。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中间却如同相隔了万水千山般，翻越跋涉不得……

这距离，是爱与仇恨的相隔。

他们，最后没有一个完整且美好的句点。

这距离，藏了很多的血液和眼泪。

也夹杂了很多的暴虐和伤害。

混合了很多的残忍和折磨。

这便是他与他的距离……

————

顺着墓碑上的刻字一个个摸下，感受着刻字人的力度之大，感受着这其中的情深意长。

墓碑的字痕深沉，字字落入清霁的手心。

上面刻着：吾妻晴扬之墓。

他的手轻颤，冻得通红却不管不顾地在“晴扬”二字上来回摩挲。

似是想要寻回半分哥哥的温暖。

吾妻，晴扬之……墓……

清霁失了重心和支撑力，他瘫倒在晴扬的墓碑旁，头部缓缓地靠在墓碑上，面容似是很安详。

原来，从黎疏义无反顾地将他安葬在这里的时候，在黎疏心中，他便已是他的妻……

哥…清霁在心里唤道，你真幸福。

生前有他疼你，死后亦有他念你。

你成了他的妻，而我却是个替身。

最后，连替身都算不上……

哥，我真羡慕你。

如果当初，我替你去死，将我之前强壮的身体和顽强的生命给你。

你现在和黎疏，该会是多么幸福的模样啊……

清霁的血泪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滴落在墓碑上。

那一滴滴血泪，最后渐渐融入了脚下的尘土。

仿佛带着清霁的寄托，融入了尘土中。

他双手抱着墓碑，就像是在抱着晴扬不肯撒手的弟弟。

这样仿佛，就可以回到从前般。

但谁都知道，谁都回不到过去。

我很快，就会来陪你……

清霁渐渐远走，黑色的衣角拂过墓碑旁的白色花束，它们纯洁的花瓣轻轻地颤了颤，似乎在与他道别。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吹散了那束花，花瓣迎合着天上的白雪一同飘飞，最后都落在墓碑前，静静摇曳而后沉溺尘土中。

他远去的背影，化作黑色的一点，消融在白色的世界中。

黎疏等在温暖的车中，车子停在墓园外面，隔着玻璃他远远就看到黑色的身影缓缓走近。

他的瞳孔瞬间凝聚，那黑色的身影步伐不稳，一步一步似乎走得及其艰难，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倒在风雪中。

他放在方向盘的双手紧握起，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安，让他焦躁。

他低吼一声猛按下喇叭，刺耳的声音随着风霜传入清霁耳中。似乎是在示意他，车子在哪个地方、方位。

黎疏，在等他……

这样的认知，清霁并高兴不起来。

他感到很累，他感觉他走在一片绝望的世界中。脚下踩着浮云，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他也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回应黎疏。

他的呼吸大幅度地体现着，额头上沁出密密冷汗，但他没气力抬手去擦，他感觉全身无力地像一团软软的棉花。

他感觉，他好像正在逐渐脱离这个世界……

那个时刻，终于是要来临了吗……

黎疏，你看，我没有食言。

我没有倒在哥的墓碑前……

没有，脏了他的眉眼，

没有，脏了他的安静之处……

黎疏放大的双眼映入了瘦弱的他穿着那件他给自己买来却不合适的黑色大衣，因为觉得扔了浪费，毕竟品牌很好，价格很贵。于是他就扔给了清霁。

记得当时清霁抱着那件黑色大衣高兴了好久好久，脸上欣喜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