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扔下了在土里戳来戳去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我从来不恨你。”

一生一世的好兄弟，是当初的期盼。只是后来，有人想要更多，却最终一无所有。就像一场赌局，赢者通吃，但输了的代价也异常惨烈。

“去我那里坐一坐？”林峰看着萧屹：“今天好不容易，你就赏一回脸吧。”

“不了，大过年的，就在家陪我爸。”萧屹站起身，准备往家里走。

往前不远，就是一排低矮的房屋，构树的树苗，在瓦片之间生长，那是荒凉的印记。那里，也是萧屹的家。

“既然不想见我，那我带你去见个人，一个你想见的人。”林峰扶着萧屹的胳膊，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会在这个时候搭上萧屹的肩膀。

“谁？”萧屹看了一眼林峰。

“你知道是谁的，你的小太阳。”林峰就此止住话头，没有往下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曾经觊觎别人的爱情，怨恨命运的不公，但是现在，他也只能放手了。

“他，过得好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萧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情绪翻涌。这些年，萧屹一直忍者不去打听他的消息，他应该是在万人中央，有着自己辉煌的人生。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眼前人又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了，你这咳嗽的让我害怕。”萧屹看着林峰，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紧张和担忧。自从父亲的事情之后，他便害怕听到咳嗽的声音，杯弓蛇影，不外如是。

“我说我要死了你信吗？”林峰咧嘴一笑。

听了林峰的话，萧屹眉头一皱，抬眼看了他一眼：“别他妈的瞎说，林峰，你命长着呢！”

林峰捂住嘴平气，紧盯着萧屹的表情，对方的在意他看得清楚，从前他想要更多。但是世事并不常如人所愿，这样也挺好。

萧屹被他的沉默弄得烦躁，下意识的往口袋里摸，却没摸到那方正的硬盒，于是压着火气问：“所以到底怎么了？”

林峰将他的每个表情都刻进脑海中的胶片，仔细又贪婪的想录完下半辈子的回忆。微微笑着拍了拍萧屹的手，他说：“没事，死不了。”

“死不了的，只是以后，也和死了没区别了。”林峰选择了移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再出现在世界里的人，就和死人无异。

在那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林峰输的一败涂地。现在，他只是想留住自己在萧屹心里的一点回忆。然后，体面的收拾好自己，从此不再出现。

林峰的车上很暖和，萧屹拉开黑白的围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两人一前一后，相对无言。

“点首歌吧，小屹，喜庆点的。”林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的路。

“想不出来什么喜庆的歌。”萧屹的声音很低，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大红灯笼，那是别人的热闹，和他无关。

林峰随便点开了一首歌，张震岳的《再见》。嗯，不喜庆，但应景。

“这歌不好，咱换一个。”林峰作势便要切歌。

“别，就他吧。”萧屹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火车站跟前，都是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团圆的游子。即使天气寒冷，但心，却都是热的。

在人海茫茫之间，萧屹的眼神紧紧盯着出站口。他到底还能不能认出那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都会守望下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团圆的氛围了。

那道挺拔消瘦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现的第一秒，萧屹的视线就被牢牢钉住，看着他越走越近，心越来越乱。

他听到林峰说“他来了”，想应一声“看到了”却没发出声音。

眼前人越来越近，萧屹看清了他现在的长相，他现在可真是瘦了许多，都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吃饭。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当初闪亮的光芒了。萧屹知道，眼前人所受到的磋磨，并不比自己少。

“好久不见，屹哥。”简单的问候，阳明的眼睛只看着萧屹。

“好久不见”萧屹后喉头滚动，但始终只蹦出了这几个字。

“上车吧。”林峰招呼着阳明，他们是大学同学，大学四年都在一处，自然要比高中三年熟络才是。

“不认识吗？我看你们都不说话。”林峰打着方向盘，眼睛却盯着后座的一举一动。

“书包可以放在中间，这样你坐着能轻松点。”萧屹觉得自己有必要率先做出举动，打破尴尬。

“谢谢。”阳明道了声谢。然后自己坐到了萧屹旁边的位置，把书包留在了靠窗的位置。

整个过程中，林峰一直在后视镜中看着后排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