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拉斯加(55)
沈书临在桌边坐下,倒了水喝,他道:“你别看这房子破,老吴头富着呢,他喜欢住这儿而已。”
“看出来了。”姜一源说。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哥,你是为了我才决定下山住的嘛?”语气乐得能开花,声音化成糖水。
“……还是说,你怕……”姜一源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怕这木板床经不起咱俩的折腾?嗯?哥……”
沈书临放下杯子,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阿源,我好像还没说过原谅你吧。”
“为什么?我都诚心悔过了,我还送你花了。”姜一源不服气。
“那你怎么不数数,你说了几个脏字儿?”
姜一源泄气了,气闷地盯着沈书临看。沈书临不为所动,开始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老吴头身手好,耳朵好,厨艺也是一流。一道小鸡炖蘑菇鲜香无比,鸡肉嫩实紧滑,两个炒素菜也是鲜味十足。
“蘑菇和菜都是在林子里摘的,鲜吧?鸡是喂粮食养大的,肉香得很。”老吴头介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休息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开始喝茶。
老吴头拿出一个缺了口的白瓷盖碗,三个竹制小杯。随意地抓了把茶叶扔进盖碗,提起土炉子上的水壶,冲泡后倒掉洗茶水,将第二泡茶汤注入三个竹杯中。
“尝尝看,今年的第一波春茶。”老吴头说。
姜一源端起杯子,立刻闻到了浓郁的花蜜香。他喝了一口,回甘迅显现,口舌生津。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叫“冰糖甜”。
老吴头泡了第二泡茶,给三个杯子倒上。
沈书临赞道:“好茶。”
老吴头说:“去年一直下雨,茶味薄。今年从二月起一场雨没下,很少遇到这样的好天了。”
喝了大概七八泡,茶味依然浓郁,喉韵深至锁骨处,一吸气,口腔里都是凉丝丝的甜味。
姜一源本来满心想着喝完茶早点离开,但喝着茶,听沈书临和老吴头闲聊,说些今年的市场和茶客,他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
他问沈书临:“你真的每年都来喝茶?一个人骑摩托车上山,住村里?”
不等沈书临回答,老吴头就说:“那还能有假嘛!沈老板是难得的有闲情的人。”
姜一源还是不解:“为什么啊,多麻烦。同一个寨子的茶,不都一直是一个味道嘛!何必年年都来?”
老吴头这下子不说话了,笑得有些神秘起来,似乎是料到了沈书临会怎么回答。
沈书临放下竹杯,只道:“没有一样的茶。每年的天气不同,阳光和雨水不同,茶味也会有变化。就算天气完全一样,泡茶的器具、水温、手法不一样,泡出的茶也不一样。再退一步,就算外部条件完全一样,人的心情也是不同的。这一泡茶是好是坏,都再也不会重来了,因为当下的心情是只有一次的。”
农家的土屋光线昏暗,姜一源望着他,有什么东西涌上脑海。他说:“一期一会。”
沈书临微笑点头,望向他:“嗯,一期一会。”
老吴头去院子里喂鸡,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姜一源动了动唇,低声道:“哥,茶很甜。”
沈书临点点头:“近年来,茶友中有‘班章为王,冰岛为后’的说法,冰岛茶柔和清醇,回甘猛烈,深受喜欢。”他拿起盖碗,为两人添了茶。
“不,不是。”姜一源又凑近了些,两人便呼吸可闻了,“冰岛不及你甜。”他想到男人方才娓娓道来,从容闲适,声音和缓。心里不觉一热。
沈书临静静地望着他,微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两人唇上都是冰岛春茶的清甜,连津液都是甜蜜的。土屋里光线昏暗,两人吻了许久。
沈书临和老吴头说定了买茶量,就带着姜一源去寨子里逛。两人看了冰岛茶王树,又顺着坎坷的山路逛了许久。
到了傍晚,两人向老吴头告辞,准备下山。
山里黑得快,说话间已经黑了下去,远处的人影开始模糊起来。
老吴头拿来两盏自制的竹灯笼,自己用竹篾条编的,外面糊着毛边纸,中间一颗小灯泡,夜里提着格外有韵味。
“灯笼挂在车把上,好照亮。”老吴头让他们小心,又说,“天黑全了就还是回来,你们没骑过夜路,摔了就不好了。”
姜一源发动了引擎,嗡嗡地响。
老吴头笑开了:“你这小伙子,是不是想着宁愿睡山路,也不愿意睡我那房子?你是不知道,冬天烧着炉子,窝在土炕上有多舒服。”